第7章 计划

七月的晨光带着黏腻的燥热，悄悄挤进琉璃厂附近这处废弃别院的阁楼。光线穿过窗纸的破洞，在布满浮尘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晃动的光斑。

陈禾睁开眼，没有立刻起身。他先是习惯性地将心神沉入左手，直径千米的球形感知空间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阁楼角落里老鼠的窸窣声、远处街巷渐起的车轮声、以及更远处小日子巡逻队皮靴踏过青石路面的规律闷响，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意识里。

顺势"看"了一眼空间内部。除了身上穿的这套半旧细棉布夏装和布鞋，空间里就只有一床铺盖、一个水壶、两个昨晚从东兴楼后厨顺来的肉包子，以及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备用衣物。空间里显得空荡荡的，与一个多月来辛苦潜伏、勉强维系的现状别无二致。

这情形让陈禾心里微微一动。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里，哪个主角有了类似的手段，不是很快就风生水起？自己这般每日里算计着从各家厨房搜罗些残羹剩饭，小心翼翼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未免太过憋屈，也着实浪费了这身本事。

想起昨天在茶楼外"听"到的闲谈，那些富商们动辄就是几百大洋的生意往来；想起感知到的那些深宅大院里，随便一个摆件都价值不菲；更想起那些小日子伪军官的住所里，随处可见的精致器物。这个世界从不缺少财富，只是都集中在不该拥有它们的人手里。

眼下既然基本生存暂时无虞，是该像那些"前辈"一样，用这空间做点更实际的事情了。比如，利用空间收取一些不义之财。目标也很明确，那些盘踞在京城、敲骨吸髓的小日子伪军汉奸、帮派恶霸，他们的不义之财，取之用之，正当其时。

陈禾坐起身，拿起一个还带着些许温热的肉包子慢慢吃着。包子皮薄馅大，汁水充盈，是东兴楼的招牌产品，远非最初那些硬得硌牙的杂面窝头可比。但他吃得并不专心，思绪早已飘到了如何利用空间能力，更高效、更安全地获取财物上。

吃完简单的早饭，陈禾走到阁楼中央那片被他清理出来的空地。这里被当作临时的筹划之地，虽然简陋，却足够隐蔽。心念微动，一卷质地坚韧的上好宣纸和几支型号不同的铅笔便出现在手中。这些东西来自前门外一家颇具规模的文具店库房，对他而言，获取这些日常用品毫无难度。甚至还有一块橡皮和一把学生用的小尺子，也都是从同一家店的货架上顺来的。

将宣纸铺开，上面是用铅笔精细绘制的京城简图。这张地图是他这一个月来的心血结晶，每天晚上都会根据白天的观察进行补充和修正。图纸上的线条规整，标注清晰，用的都是陈禾自己设计的一套符号系统。

铅笔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两个特别标注的位置上。

第一个是"粪霸"于德顺的宅邸。此人是北平城有名的粪业把头，掌控着内城六区的粪道生意。陈禾通过连日监听和感知探查，发现于德顺将历年所得都藏在了宅邸后花园的假山密室里。那里整齐码放着五十封每封百元的现大洋，共计五千块；十根十两重的"大黄鱼"金条；三十根一两重的"小黄鱼"金条；还有两匣子金银珠玉首饰。这些财物深藏密室，于德顺通常不会查看，短期内根本不会察觉。

第二个是"水霸"傅秀山的公馆。傅秀山把持着西城一带的井水买卖，靠着控制水源积累了巨额财富。他的财物分藏三处：公馆书房地板下埋着三十封大洋计三千块，卧房夹墙里藏着十五根"大黄鱼"，后院花坛下还有个陶瓮，里面装着二十根"小黄鱼"和若干珠宝。这三处藏匿点更是隐秘，傅秀山可能几年才会查验一次。

陈禾的笔尖在这两个名字上重重圈点。选择他们作为首要目标，正是看中了这些藏匿点的隐蔽性和他们长期不会查验的特点。

接着，铅笔移向了更危险的目标。

第三个是小日子伪军陆军特务部长芝原平三郎的私宅。这个老牌特务在华北经营多年，搜刮了无数珍宝。他的不义之财就藏在书房暗格和卧房保险柜里：一百封大洋计一万块，三十根"大黄鱼"，五十根"小黄鱼"，还有大量古玩玉器、名人字画。

这个老特务生性多疑，财物藏匿极深，平时很少动用，可能要一两个月后需要打点关系时才会开启。

第四个是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建设总署署长余晋和的秘密住所。这个大汉奸在任上贪墨无数，在什刹海旁的一处别院地窖里藏匿着巨额财富：八十封大洋计八千块，二十五根"大黄鱼"，四十根"小黄鱼"，另有大量珠宝古董。

这些财物来路不正，余晋龢断不敢声张，通常数月才会悄悄查看。

最后两个目标则是物资仓库。

一个是小日子伪军在西直门外的给养仓库，里面存放着五百袋面粉、三百袋大米、一百桶食用油，还有大量罐头、食盐等生活物资。另一个是伪军在朝阳门的粮秣库，囤积着四百袋面粉、二百五十袋大米、八十桶食用油。这两个仓库守卫森严，但存放的都是日常生活所需，正是陈禾最需要的物资。

选择目标的顺序经过仔细权衡：先从藏匿最深、短期不会发现的于德顺和傅秀山入手，再到同样隐秘但身份特殊的芝原平三郎和余晋和，最后才是守卫森严的军用仓库。等仓库失窃案发时，他早已完成对所有目标的行动并安全隐藏。

接下来是更具体的行动推演。看了一眼左手腕上前几天晚上在东交民巷，一个外国佬屋子里“拿”的欧米茄30T2军用手表，时针指向晚上七点。那时天色已黑透，街上的行人基本散去。

陈禾设计了一条迂回的行动路线：从琉璃厂出发，先向南经韩家潭胡同，绕到李铁拐斜街，再转向西经樱桃斜街，这样能完美避开所有日军固定哨卡。全程需要经过十三个街口，在每个街口都要提前开启感知探查。

重点是撤离路线的设计。得手后绝不能原路返回，要预先规划三条不同的撤离路线：第一条经虎坊桥绕道陶然亭；第二条走煤市街转廊房头条；第三条最远，要绕到宣武门再折返。每条路线都要避开主干道，穿行在小巷之中。

若是遇到巡夜的更大，就提前躲进沿途记下的隐蔽角落；若是碰到醉汉闹事，就绕道而行；万一遭遇临时检查，就用空间能力制造声响引开注意。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要有应对之策。

陈禾还特意准备了一双软底布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空间中还备着一套深色衣裤，必要时可以迅速更换。每个细节都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

财物到手之后，藏身之处却需要重新考虑。陈禾的目光从地图上的目标点移开，落回现在藏身的这处阁楼。这里虽暂时安稳，但绝非久留之地。一旦开始行动，谁也无法预料会否引起波澜，必须提前准备好退路。

得益于空间感知的便利，这些天他早已将京城内外许多角落纳入"视野"，并记下了几处颇有潜力的地点。

南城陶然亭一带，苇塘荒地深处，有座废弃的砖窑，陈禾感知到里面虽然破败，但主体结构尚存，而且位置极其隐蔽；西城阜成门附近，那些前朝破落大院的复杂格局中，可能存在夹壁墙或密室，院落的西厢房地板下似乎还有空洞；北城鼓楼后身，迷宫般的胡同里，有几处因传言不靖而常年空置的院落，其中一家的地窖看起来还相当完好。

计划从中筛选出至少两处，分布在不同区域，作为可以轮换藏身的安全屋。狡兔尚有三窟，在这乱世，多一个不为人知的巢穴，便多一分辗转的余地。

视线掠过地图上各个目标的方位，最后停留在"李虎宅院"旁那个不起眼的"武"字标记上，陈禾的眼神变得格外专注。

那是某夜感知到护院练拳时留下的。那凌厉的拳风、沉稳悠长的呼吸，都显示着真功夫的存在。后来在其他地方，也隐约"看"到过类似的气息和发力方式，比如天桥撂地的场子边缘，某个精瘦汉子演示拳脚时带着的劲风；还有一次在某个深宅大院的内部演武场，一个老者练剑时的身法，都让他印象深刻。

这世道，枪炮固然是主宰，但多一分拳脚上的自保能力，关键时刻或许就能扭转局面。待财物充裕、安全屋布置妥当后，或可尝试利用空间的超距感知，远远"观摩"学习一番。当然，此事必须排在解决生存和安全这两大要务之后。

陈禾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稚嫩的手脚。六岁孩童的身体是极佳的保护色，让他容易被忽视，在街巷间穿梭时也更为灵活，但也限制了行动和能力。

陈禾需要时间尝试融入市井，谋一个不起眼的身份作长久掩护。跑堂的、学徒的，哪怕是街面上拎包打杂的，都要比现在这样完全隐藏在暗处来得强。那样不仅能更自然地接触三教九流，打听消息，也能为将来的发展铺路。

至于更遥远的将来以何为生，陈禾并无定见。或许可以利用空间做点小买卖，比如从城外运些时鲜蔬菜到城里，省去车马费用，赚个差价；或者凭借超越时代的些许见识和空间能力，学门独特的手艺。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待真正稳定下来再说。

阳光渐渐爬高，变得灼热起来，透过窗棂，将陈禾的身影投在铺满标记的地图上。那些圈点勾画，冷静而缜密，是一个成熟灵魂在乱世逼仄缝隙中，为自己艰难谋划的一条生路。

陈禾将地图和文具仔细收好，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时候还早，离晚上行动还有十几个小时。他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为今晚的侦查做好准备。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系到成败，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夜幕降临时，陈禾将化身暗影，为明晚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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