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爆发
转眼间,陈禾在竹竿巷安顿下来已有半个多月。此时已然是10月中旬,距离陈禾穿越而来已经过去3个半月了。
这日,陈禾照旧按时醒来。屋里还黑着,只有窗纸透进一点微弱的、青灰色的天光。摸黑穿上短袖小褂。动作轻巧地开门、打水、洗漱,灶膛里的火升起来。一锅热气腾腾的高粱米粥,就着昨晚剩下的贴饼子和酱菜下肚,肚中饥饿顿去。
锁好门,挑起空扁担,再次融入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脚步轻快而熟悉,这条路已经走了太多遍,每一个拐角,每一处可能遇到巡逻队的地点,都清晰地印 在脑子里。
西直门柴市的喧嚣伴随着陈禾的脚步越来越清晰。依旧利用感知精挑细选,买下四大捆干爽的枣木柴,然后挑着300多斤的担子往家走,虽然感觉游刃有余,但是还是装作吃力的样子。
这已成了日常。陈禾不想表现的太过怪异,从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来。把这四大捆柴实实在在挑回竹竿巷的“家”,再从那里分解,送出。整个过程就都顺畅无比,果然应了那句话孰能生巧。肩膀上也没有了刚开始的不适,因为肩膀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当陈禾柴火卸在小屋墙角,开始挥汗如雨地将它们分解成均匀的小捆时,东厢的李大力正推着洋车出来,看见陈禾,照例洪亮地打了个招呼:“小山东,又是这么一大挑子,行,真有把子力气!”
“李大哥出车啦!”陈禾抬起头,用袖子抹了把汗,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
西厢的孙先生也端着搪瓷缸子出来漱口,看着陈禾熟练的劈柴动作,文绉绉地感叹:“‘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小陈兄弟,持之以恒,必有所成。”
陈禾装作不懂的样子,露出穿越前大学生愚蠢的眼神,憨憨地点头:“谢谢孙先生。”
这寻常而充满烟火气的互动,见证着陈禾的每日的辛劳。陈禾如今已是这大杂院公认的“卖柴小山东”。
收拾停当,挑起分好的4小捆柴。现在每次出门都挑4捆柴。倒不是不想多挑,还是这个孩子的样貌不能太过惊世骇俗。
每天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南边的陶然亭路口的王屠户家。已经连续看了王屠户分肉半个月了。也隐晦的透露他想要学屠户的本事。王屠户也没表现出什么反感的样子。陈禾想着过几天就向王屠户问问,万一人家同意教他呢?
这样想着前面就到了王屠户铺子前。
“王师傅,俺送柴来了!”声音熟络而自然。
“进来吧小陈!”王屠户那中气十足的回应也一如既往。
陈禾将柴挑进院子码放好,送完柴,陈禾像过去许多个清晨一样,站在肉案旁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王屠户分肉。
只见王屠户挽起袖子,露出筋肉结实的小臂。他先是用厚重的砍刀,对着猪脊骨的位置,目光一凝,手腕沉稳发力,“咔嚓!咔嚓!”几声干净利落的脆响,伴随着骨头断裂的细微摩擦声,一整条脊骨便被精准剖开,断口整齐。
接着换上皮薄刃快的剔骨尖刀,刀锋沿着肌肉纹理游走,皮、脂、肉应声分离,几乎没有半点浪费。那略显肥胖的身躯在案前移动、转身、发力,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稳健韵律。
陈禾看得入神,这种对力量精准控制、对结构了然于胸的技艺,与自己偷学的武学根基和跑酷技巧有着某种奇妙的暗合。正琢磨着其中发力角度与时机把握的细微之处,街道尽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嘈杂。
那不再是清晨市井应有的喧嚣,而是沉重、杂乱而充满戾气的脚步声,夹杂着粗暴的呵斥与器物被踢翻的碎裂声。
“都他妈站好了!检查!”
“良民证!把良民证都拿出来!”
“看什么看?找死啊!”
只见一队荷枪实弹的伪军,在一个挎着盒子炮、歪戴帽子的警官带领下,像一群闯入羊圈的饿狼,凶神恶煞地涌进了这条街。原本还算有序的街面瞬间炸开了锅。行人惊慌失措地贴着墙根躲避,小贩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
一个挑着担子卖豆汁的老头动作稍慢了些,担子直接被一个伪军踹翻,温热的豆汁混着焦圈泼了一地,老头踉跄着摔倒,还没来得及爬起,背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枪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老不死的,挡你爷的路!”那伪军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另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因为掏良民证的动作慢了点,脸上立刻挨了两个清脆的耳光,眼镜被打飞在地,踩得粉碎,嘴角渗出血丝,却敢怒不敢言。
鸡飞狗跳,哭喊声、求饶声、伪军的斥骂声混杂在一起,将清晨的宁静撕得粉碎。原本弥漫着食物香气的空气,此刻仿佛都充满了暴戾与恐惧的味道。
“王师傅,这是查啥呢?阵仗真吓人。”
王屠户手里的刀顿住了,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朝着街上狠狠啐了一口,压低了声音骂道:“操他姥姥的,这帮黑狗子,大清早的又出来祸害人!”
骂完,他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陈禾,粗声安慰道:“别吱声,小子,跟咱没关系。估计是哪个倒霉催的惹了事儿,这帮家伙出来撒气呢。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躲着点就行!”
陈禾乖巧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目光却借着王屠户身体的掩护,如同最冷静的观察者,悄无声息地扫过街面。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评估着事态的风险等级。‘看来只是惯例的施压和骚扰,搜查并不精细,目标也不明确。’他很快得出了结论,内心愈发安定。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同时也带来了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
“怎么回事?抓人呢?”
“听说是捅破天的大案子!”
“啥案子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一个刚从街口跑过来的菜贩,心有余悸地对着相熟的人低语:“我的娘诶,听说是日本一个大官家里遭了贼了!”
“日本大官?谁啊?”
“好像是个部长,叫……叫芝原平三郎!对,就是这个名字!日本陆军特务部的部长!好家伙,听说家都快被搬空了,值钱玩意儿一样没剩!”
“芝原平三郎”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陈禾的心湖,漾开一圈微澜,随即又迅速归于平静。借助悄然展开的空间感知,将远处几个伪军小头目压低声音、带着惶恐和愤怒的交谈也清晰地“听”在耳中,进一步确认了就是自己偷得那个日本军官。好家伙终于发现自己“丢”东西了。
反应比预想的还要慢些。陈禾心中闪过一丝冷嘲,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被吓到的模样,悄声的问王屠户:“王师傅,咱这没问题吧?”
王屠户见陈禾担忧的神色,粗声安慰道:“没事儿,小子,咱是做正经买卖的,他们查不到咱头上!”
伪军和警察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盘问、打骂、敲诈,弄得乌烟瘴气,最终还是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撤向了别的街巷。留下一条狼藉的街道和无数惊魂未定的心。
陈禾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知道这只是开始。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北平城的气氛明显紧张了不少,各城门的盘查严格了许多,街面上巡逻队的数量和频率也增加了。
然而,更有趣的变化发生在几天后,以一种更隐秘、更底层的方式。
这天后晌,卖水的“水三儿”推着独轮水车,吱吱呀呀地拐进了竹竿巷。他像往常一样,先给房东刘妈的水缸补了水,收了牌子,然后磨蹭到陈禾的屋前。
“小山东,添水了。”水三儿招呼一声,熟练地开始往陈禾那口新水缸里倒水。他看似随意地打量着这小屋和正在门口收拾柴火的陈禾,嘴里闲唠嗑似的说道:“嘿,要说这世道,真是啥稀罕事都有。俺们这些天天在胡同里转悠的,啥都能听着点风声。”
陈禾抬起头,手里继续捆着柴火,脸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您听着啥新鲜事了?”
水三儿左右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却也没刻意避着人,仿佛就是寻常的街谈巷议:“听说没?前些日子城里闹贼,厉害得很,专挑高门大户下手。”他顿了顿,观察着陈禾的反应,见这半大孩子只是睁大眼睛听着,便继续道:“这不,连累得咱们这些苦哈哈也不得安生。上头水道上的几位爷,吩咐下来了,让俺们多留神,看看各条胡同里,有没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无意地扫过陈禾屋里简陋的陈设,以及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小褂。
“不对劲?”陈禾配合地露出疑惑的神情,“啥叫不对劲啊?”
“嗨,就是,比如有没有生面孔老在附近晃荡啊,”水三儿舀着水,语气像是随口一提,“或者,有没有哪家平时紧巴巴的,最近突然就闹起来了,又是买新家具,又是大鱼大肉的。”
他说完,像是完成了任务,又像是纯粹闲聊,不再看陈禾,专心倒完最后一点水,“得,齐活儿!你小子也是个仔细人,要是瞧见啥特别的,也能跟三哥我念叨念叨,指不定还能得几个赏钱呢。”
陈禾憨厚地笑了笑,挠挠头:“您说笑了,俺这天天除了卖柴就是卖柴,上哪儿见啥生面孔、闹起来的人去。有那好事,俺肯定向您讨点赏钱,买二两猪头肉解馋了。”
“哈哈,得,走了!”水三儿笑着走了,推起水车,吆喝着“甜水——”,慢悠悠地往下一家去了。
无独有偶,第二天清晨,来街口公厕掏粪的粪工,在碰到人时,也絮絮叨叨地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叮嘱大家留意“生脸”和“暴发户”。
陈禾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里雪亮。这必然是于德顺和傅秀山也终于发现了自家密室被盗的惨状。他们不敢像小日子那样明目张胆地全城大搜捕,却动用了他们掌控的最基础、也最庞大的力量。这些深入千家万户 的水夫、粪工,布下了一张覆盖整个南城底层社会的、无声的侦查网。
‘反应不算迟钝,这手段倒也隐蔽实惠。’陈禾暗自评价,嘴角几乎难以察觉地微微一动。每天依旧是那个天不亮就出门,挑着柴火,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衫,为每一个铜板而努力吆喝、谨慎计算的“小山东”。那些偷来的金条、大洋、珠宝、古玩,都安安稳稳地躺在空间角落里。
陈禾现在还没有动过一分呢,明面上的生活,清贫得连晚饭多放一滴猪油都要掂量一下,与水三儿口中那种“突然阔绰”、“大手大脚”的形象,简直是云泥之别,怎么也不能怀疑到自己头上。
陈禾看着街上依旧不时走过的、面带疲色却眼神凶狠的巡逻队,听着邻居们饭后茶余带着恐惧、兴奋与一丝隐秘快意的议论,只觉得这由自己一手搅动起来的混乱漩涡,也会像前次一样最后不了了之。
陈禾像一个最高明的看客,平静地继续着自己劈柴、担水、偷偷练功、安稳卖柴的日子。
(https://www.lewenvxs.cc/5520/5520269/41492109.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ewenv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lewenv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