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拜师(上)
次日凌晨四点。
竹竿巷大杂院还沉浸在浓重的夜色里,陈禾时睁开了眼睛。点燃油灯,拿起枕边手表,确认了此时的时间4点刚过。
悄无声息地穿衣下炕,动作轻盈利落。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的凉风瞬间涌入,精神一振。就着空间中取出的温水刷牙漱了口,再用院中井里打的水,浸湿毛巾擦把脸,那冰冷的凉意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灶披里,将昨夜烧的灶灰铲出来。然后在灶坑里添上细柴,引燃火苗,橘红色的光芒再次照亮了这方小小灶披。
不久,陈禾把滚烫的高粱米粥和贴饼子端上小炕桌。门一闩,念头一动,左手边就多了个铁皮罐头,盒子崭新锃亮。
拿柴刀撬开盖子,一股混杂着香料和脏器特有的气味就冲了出来。往里一瞧,暗褐色的汤汁里泡着的,分明是些切碎的猪肺、喉骨和说不清部位的肉脏边角料,夹杂着几块碎肉。他挑起一块猪肺放进嘴里,口感粉渣渣的,带着脏器特有的腥气,香料味也压不住。又尝了块喉骨,脆韧难嚼,咸得发苦。
不过这年头,能有这样的荤腥已是难得。把这些下水边角料拌进粥里,就着贴饼子,吃得有滋有味。油水足,咸味重,最是下饭。最后开了个糖水杂果罐头,喝了几口甜水,这顿早饭才算圆满。
这么半个多月偷吃肉食,加上天天挑柴练功,身子骨眼看着又扎实了几分。原先刚过一米三的个头,如今站在地上,能明显感觉视野又开阔了些,活动起来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收拾停当,将烧开的开水灌进随身携带的葫芦里,挑起那根磨得光滑的扁担,陈禾再次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中。脚步轻快,路线熟悉,空间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在前方扫过,避开偶尔出现的巡夜人,翻过熟悉的矮墙,一路向着西直门柴市奔去。
今天的柴市依旧喧闹。陈禾轻车熟路地利用感知挑选了四大捆品相上乘、干燥耐烧的枣木柴。没有犹豫,咬咬牙,再次将这三百多斤的重量实实在在地挑上了肩。扁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沉甸甸的压力压在已经结了一层厚茧的肩膀上。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扎实,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很是轻松,陈禾估计现在自己扛个500多斤的东西都没问题。
这套“表演”已经持续了多日,效果显著,街坊四邻都看在眼里,知道这柴火来得辛苦。
当陈禾挑着柴火呼扇呼扇的走到竹竿巷,将四大捆柴火卸小屋墙角时,天色已经大亮。东厢的李大力大哥正推着擦得锃亮的洋车出门,见到他,照例洪亮地打招呼:“小山东,好家伙,天天这么一大挑子,这身子骨是真练出来了!”
“李大哥早!”陈禾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汗,露出朴实的笑容,“没办法,就指着这个吃饭呢。”
西厢的孙先生也端着搪瓷缸子出来,看着陈禾和他脚边的柴火,扶了扶眼镜,文绉绉地赞道:“‘业精于勤,荒于嬉’,小陈兄弟日日不辍,将来必有所成。”
陈禾依旧是那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憨憨地点头:“谢谢孙先生夸俺。”
寒暄过后,陈禾立刻开始忙活。取出柴刀,吭哧吭哧地将大捆柴分解、劈砍、重新捆扎成大小均匀的十六小捆。这个过程枯燥而费力,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干燥的柴火上,瞬间便被吸收。
日头升高,温暖的阳光洒满院落时,陈禾已经收拾利索。熟练地挑起最先备好的四小捆柴,脚步稳健地向着黑窑厂街与陶然亭路交口走去。如今每次出门都固定挑四捆,两捆给王屠户,剩下两捆则去送给其他老主顾。
来到王屠户铺子前时,已是早上七点半左右了。肉铺早已开张,厚重的肉案上,半扇猪肉已被分解了大半。王屠户那精壮的身影正在案前忙碌,砍刀与骨头碰撞的闷响,剔骨尖刀游走时带起的细微风声,构成了熟悉的韵律。
“王师傅,俺送柴来了!”陈禾熟络地招呼着,挑着柴进了院子,熟练地码放在西墙根。
“嗯,搁那儿吧。”王屠户头也没抬,正全神贯注地用尖刀剔着一根腿骨,手法精准利落。
陈禾放好柴,却没有立刻离开。放下扁担,依旧站在那个熟悉的位置,静静地看着。
王屠户挽起袖子的手臂肌肉贲张,每一次运刀都带着一种独特的力量感。厚重的砍刀在他手中举重若轻,能轻易劈开坚硬的脊骨;纤薄的剔骨刀则如同他手指的延伸,沿着肌肉纹理游走,分崩离析,几乎没有半点浪费。
尤其让陈禾心驰神往的,是那种对力量的控制和对结构的洞察。王屠户处理关节时,往往不是靠蛮力硬砍,而是用刀尖寻隙而入,轻轻一挑一旋,便将其完美分离,那种举重若轻、以巧破力的技巧真的让自己百看不厌。
“王师傅,您这手艺,真是看多少遍都看不够。”陈禾看得入神,忍不住再次由衷赞叹。
王屠户闻言,停下刀,用挂在肉杠上的油腻布巾擦了把汗,络腮胡子下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丝笑意:“没啥特别的,做多了自然就会了。”但是笑容里的自得之意那是一点也压不住的。
陈禾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里的渴望却遮掩不住。
王屠户也没再多说,继续招呼起买肉的街坊。陈禾就这么静静地和往常一样看了约莫一个时辰,这才挑起剩下的两小捆柴,跟王屠户打了声招呼:“王师傅,您忙着,俺先去送柴了。”
“去吧,路上当心点,别冲撞了黑狗子。”王屠户挥了挥手。
离开王屠户的铺子,陈禾挑着柴,习惯性地向着武馆所在的胡同绕去。感知领域悄然展开,笼罩那座院落。院子里,弟子们依旧在教练的带领下进行着基础的练习,马步、冲拳、步法……与他半个月前偷学时并无二致。
陈禾的心神早已不像最初那般饥渴,基础的东西他已掌握牢固,此刻更多的是一种例行查探,看看是否有新的、更高深的内容。片刻后,收回感知,心下了然,今日并无新收获。
安心之后,陈禾开始了上午的送柴行程。上午送到是几个固定的老主顾,一位是附近私塾里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看陈禾卖的柴火,干燥耐烧,加上送货上门,哪怕比柴市价贵上一两个大子也愿意要陈禾的柴火。
另一位是住在一条清净巷子里的富户,也觉得柴火的品质不错,供应也方便。还有一位就是南城一家染坊的老板娘,精明能干,但在他这买过几次柴后,也觉得物有所值,成了回头客。
将肩上的两捆柴分别送到私塾和富户家后,陈禾脚步轻快地返回竹竿巷。得再挑两捆柴,给染坊送去。这一早上的奔波,虽然辛苦,挣的钱虽然不多,心里却充满了劳动的踏实感。
送完染坊的柴,揣着新得的铜钱,陈禾没有直接回家。拐向了另一条相对热闹的街市,目光在几家售卖烟酒杂货的铺面上巡视。陈禾过来是想要买一些礼物,用来向王屠户拜师的。想要拜师总不能空手去说不是。
最终,走进一家看起来很规整的杂货铺,陈禾仔细盘算着自己的身份和匹配的财力。
斟酌片刻,陈禾选了四样东西,一小坛用红纸封口的、本地产的烧酒,不算好,但30个大子一坛也拿得出手。一条用粗厚黄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哈德门”香烟75个大子。两包用粗纸包着、以红绳系好的精细点心20个大子。一斤茉莉双熏片茶45个大子。这几样加起来,花去了他170个大子,相当于他3天的卖柴收入,着实让陈禾肉疼了一下。
虽然自己空间里面又多的花不完的钱财,但是这买东西的钱可不是自己辛苦卖柴挣来的铜子吗?想想自己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买一次东西就花去了三天的收入,真特娘的贵。
将礼物小心地用捆柴的绳子捆好,陈禾下意识地借着整理衣襟的机会,用空间感知“看”了一眼藏在怀里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多。时间也不早了,王屠户的肉铺差不多该收摊了!
不敢耽搁,陈禾挑起扁担,一头是空的绳索,另一头筐里放着拜师礼,加快脚步,急匆匆地再次向着王屠户的铺子赶去。
远远地,就看到王屠户已经开始收拾摊子了。那扇厚重的肉案被拾掇得差不多了,王屠户正提着水桶,用力冲刷着案板表面残留的血污和油渍。
时机正好!
陈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微微加速的心跳,快步走到铺子前。将肩上的扁担和竹筐轻轻放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王屠户闻声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见眼前的少年猛地双膝一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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