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配给通账
清晨的阳光金晃晃地洒下来,照在南城黑窑厂街的石板路上,驱散了昨夜残留的一丝凉意。风是柔和的,带着点干爽的草木气息,吹在脸上,让人觉得舒爽。
案板上最后几斤五花肉和一副大肠也被熟客买走,王承根提着木桶,将热水哗啦一声浇在满是油污的案板上,蒸腾起一片带着腥气的水雾。陈禾则拿着硬毛刷,卖力地刷洗着案板缝隙里的血污和肉沫。
一个多礼拜的学徒生涯,让陈禾彻底熟悉了这清晨的忙碌节奏。从凌晨屠宰场的血腥与热火,到肉铺前案的迎来送往,陈禾像一块贪婪的海绵,飞速吸收着师父传授的一切,选猪的眼光、下刀的诀窍、分解的巧劲,乃至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的分寸。
虽然身体依旧是个半大小子的模样,但连日充足的荤腥和规律的锻炼,感觉自己的胸膛厚实了些,胳膊腿脚也更有力气,个子似乎也悄悄往上窜了一小截。
“小禾,”王承根放下木桶,用搭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手,看向陈禾,“下晌要是得空,自己去一趟保甲所,找刘保甲长。上回我带你去办‘居住证’时,一并替你申请的那个‘配给通账’,刘保甲刚捎来口信,说是批下来了,让你去画个押,顺带把这个月的‘购粮卷’领回来。”
陈禾连忙放下刷子,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渍,应声道:“哎,俺明白了师父,晌午收拾完俺就去。”
“嗯,”王承根点点头,又从案板下的一个篮子里拎出一片颜色暗红、结构有些蜂窝状的猪肺叶,塞到陈禾手里,“这个拿回去,收拾收拾,加点辣子爆炒,下饭。下午去保甲所,机灵点,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俺晓得了,师父。”陈禾将猪肺叶和自己那根磨得光滑的扁担放在一起。这些天,师父每天晌午收摊时,总会给些猪血、心肝或者像今天这样的肺叶,给陈禾带回去打牙祭。东西不算金贵,却是这个物资匮乏的年头里,几乎没几家人能沾到荤腥。
收拾妥当,辞别师父师娘,陈禾扛起扁担,拎着那片猪肺,脚步轻快地往竹竿巷走去。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因早起劳作而略显紧绷的肩背都松弛了下来。
回到大杂院那间小小的倒座房,陈禾先将扁担靠墙放好,然后便开始处理那片猪肺。
打了一瓢清水,先将猪肺表面冲洗了一下,然后寻了根细长的芦苇杆,小心翼翼地找到猪肺的主气管,将杆子插了进去。
凑上去,鼓起腮帮子,用力往里吹气。这活儿需要些技巧和肺活量,吹得脸颊发酸,才见那暗红色的肺叶慢慢鼓胀起来,颜色也变得浅了些,里面淤积的血水顺着一些细微的孔洞被挤压出来,滴落在下方接着的破瓦盆里。
如此反复吹气、挤压、冲洗了三四遍,直到流出的水色变得清亮,猪肺也呈现出一种粉白中透着微红的干净颜色,这才才停了手。
接下来是将洗净的猪肺切成薄片。这肺叶结构特殊,切起来需要点耐心。陈禾用的是一把锋刃小刀。仔细地将肺叶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然后烧了一锅开水,将肺片倒进去焯烫了一下,捞出来沥干水分。这样做是为了进一步去除腥气和杂质。
锅烧热,从里屋里的猪油罐中取了一小勺猪油滑入锅底。待猪油化开,热烟微起,捏了一小把干辣椒段扔进去,“刺啦”一声,辛辣焦香的烟气瞬间冒起,刺激得他鼻子微微发痒。
赶忙将沥干的猪肺片倒入锅中,快速翻炒。肺片遇热收缩,边缘微微卷起,沾染上油光和辣椒的红亮。又加入了一点粗盐调味,继续大火颠炒,让每一片肺叶都均匀受热,充分吸收辣椒的香气。
不多时,一盘热气腾腾、红亮诱人的爆炒猪肺便出了锅。辛辣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勾得人食指大动。
陈禾就着这盘炒猪肺,啃了两个从空间里取出来、尚带余温的杂粮窝头,又喝了一碗白开水,只觉得浑身舒坦,额角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顿饭,吃得别提有多香了,是实实在在的市井烟火滋味。
吃完饭,将锅碗刷洗干净,又把屋子简单归置了一下。看看天色还早,歇息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起身将院子里昨日分解好成小捆的柴火,用绳子绑好六小捆,用扁担挑着,依次给私塾的老先生、巷子里的富足人家以及南城染坊的老板娘送了去。
送完柴,陈禾挑着空扁担,看似随意地拐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死胡同。左右感知确认无人后,心念一动,肩上的扁担瞬间消失,被收进了空间里。同时,他手中多了一个粗布包裹。解开包裹,里面是两瓶用草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莲花白”白酒,这是他上午回来前,特意绕道去杂货铺买的,花了60个大子,专门为了拜访刘保甲长准备的。
整理了一下身上半旧但干净的衣裤,陈禾提着两瓶酒,朝着保甲所走去。
保甲所里依旧是一副昏昏欲睡、公文堆积的景象。刘保甲长正端着搪瓷缸子喝茶,看到陈禾进来,尤其是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酒,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刘保甲长。”陈禾上前,恭敬地将酒放在桌角不显眼的地方,“我师父让我来,说您这边帮我办的‘配给通账’好了,让我来取。”
“嗯,是有这么回事。”刘保甲长放下茶缸,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两个小本子一样的东西,却没有立刻递给陈禾,而是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你小子,跟着王屠户,算是掉进福窝里了。王师傅为人厚道,特意打过招呼。
按规矩呢,你这种刚落户的孤儿,初始配给额度不会高,有个十斤八斤杂粮顶天了。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瞥了一眼那两瓶酒,“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给你往高了报了点,批下来是一个月十五斤的杂粮配给。这可是顶格了,多少人拖家带口也未必有这个数。”
陈禾立刻脸上堆起感激的笑容,连连躬身:“谢谢刘保甲长!谢谢刘保甲长关照!我一定记得您的大恩!”
“行了,小子,嘴倒挺甜。”刘保甲长似乎很受用,这才将那两个小本子推过来,“拿好了,可别弄丢了。这是‘配给通账’,这是这个月的‘购粮卷’。看清楚了啊。”
陈禾双手接过,入手仔细打量。这“配给通账”更像是一个简陋的户口本,巴掌大小,封面是粗糙的土黄色厚纸,上面印着黑色的“配给通账”四个字以及所属的保甲区域编号。翻开里面,纸张泛黄发脆,抬头写着陈禾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住址,下面则是表格,记录配给物品、数量、日期等,目前还都是空白。最下面盖着保甲所和区公署的红色方形印章,颜色有些黯淡。整体透着一股仓促和简陋的气息。
而那“购粮卷”则更简单,就是几张稍厚点的纸条,上面印着月份、粮食品种、数量,以及一些使用须知和防伪的红色印记。纸质同样粗糙,仿佛用力一搓就会破掉。
刘保甲长在一旁呷了口茶,补充道:“拿着这两样,再带上你的‘居住证’,每月初一到十五,到咱们户口所在地划定的那个粮站去买粮食。去晚了,粮卖完了可别怨天尤人。记住了,三者缺一不可,少一样,一粒粮食你也甭想买出来。”
“是是是,我记住了,谢谢刘保甲长提点。”陈禾再次道谢,将两样东西小心地揣进怀里。又说了几句感恩戴德的客气话,这才告辞离开了保甲所。
走出保甲所的大门,来到街上一个相对人少的墙角,陈禾看似随意地将手伸进衣兜,心念微动,那本刚刚到手的“配给通账”和那张“购粮卷”便瞬间从兜里消失,出现在了空间内的角落里,与那张“居住证”并排放在一起。
回到竹竿巷的大杂院,陈禾没有停歇。,灌满水葫芦,利落地挑起四小捆柴火出了门。
“卖柴火。。。”在一片居民区吆喝起来。
没走多远,一个正在门口摘菜的大婶喊住他:“小孩,柴火怎么卖?”
“大婶,四个大子一捆,都是干燥硬木。”陈禾停下脚步。
“成,来一捆。”大婶站起身。
收了钱,陈禾继续往前走。在一个胡同口,被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叫住:“卖柴的,你这柴干不干?”
“您放心,点火就着,烟气也小。”陈禾放下扁担让对方验看。
“来两捆,送到前面那个黑漆门院里。”中年人指了指方向,“跟门房说刘先生买的。”
陈禾依言送去,收了八个大子。肩上还剩最后一捆,沿着街巷继续吆喝。很快,最后一捆被一个急着烧晚饭的老人家买去。
四捆柴卖完,立刻返回家中,再次挑起另外四捆柴,往更远些的街面走去。
“卖柴火!硬木柴送货上门!”很快剩下的柴火也卖完了。
八捆柴全部卖完,日头离西山还有一竿多高。陈禾清点了一下午的收入,正好三十二个大子。挑着空扁担回到大杂院,将铜钱归置好。
晚饭是中午剩下的爆炒猪肺,生了火简单热过,就着杂粮窝头吃完。收拾好碗筷,陈禾照例在屋内练习偷学来的武功,直到身上微微见汗才收势。
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很快便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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