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步入正轨

秋日明媚的阳光，透过新安装的、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毫无阻碍地照进96号大院的正房，在刚刚铺就、泛着青灰色光泽的方砖地面上，投下几块明亮而规整的光斑。

空气中，新木材的清香与湿润泥土的气息交织融合，无声地宣告着这座院落已然告别荒芜，迎来了充满生机的新起点。

这几天，郑师傅仔细检查了每一处砖缝，为院墙勾了最后一遍灰缝，又将几处略微不平的青砖路面重新垫实敲平。

李木匠则领着徒弟，为崭新的门窗上好了最后一道清漆，那木头的纹理在油亮的漆面下愈发清晰温润。

竣工这天清晨，陈禾早早的从肉铺赶了过来。看着眼前这座从废墟中拔地而起的崭新院落，心里满是愉悦。高大的门楼焕然一新，只上了桐油和清漆露出原木纹理的对开木门透着庄重。

迈过门槛，磨砖对缝的影壁墙沉稳立立，绕过影壁，走进屏门宽敞的大院里，南墙一排整齐的杂物棚、角落里的是厕所与洗澡间。向北走，内院更是豁然开朗，五间正房与东三西四的厢房屋脊齐整，青瓦覆顶，在湛蓝秋空下勾勒出舒缓的线条。

陈禾里里外外仔细查验了一遍，对两位老师傅的手艺赞不绝口。当下便爽快地结清了尾款。原本谈好的工钱是200块大洋，但后期添加的玻璃窗、定制的一些陶制下水管、以及其他零零散散却必不可少的辅助材料，零零总总算下来，陈禾又额外多支付了50块大洋。

郑师傅和李师傅见陈禾算账爽利，支付工钱和材料费都毫不拖沓，脸上自是堆满了笑意，连声道谢，直夸年轻东家做事明白、讲究。

“两位师傅辛苦，这是应该的。”陈禾摆摆手，目光落在院子一角堆放的那些余下的木料上，那是之前从伪军手里换来的梁柱圆木，还剩下二十多根，材质相当不错。

“李师傅，这些木料放着也是放着，我想再打些家具，把这院子彻底充实起来。只是我这人对此道不甚精通，该打些什么，还得劳您费心帮我琢磨琢磨。”

李师傅一听还有活计，顿时精神更足。撂下肩头的工具袋，便跟着陈禾在新房子里转悠起来。

两人先站在宽敞的明间客厅里，李师傅环顾四周，沉吟片刻，开口道：“陈掌柜，这客厅乃待客之地。依我看，正中得置一张八仙桌，配四条长凳，平日吃饭、会客都要用到。

靠北墙可设一张条案，用于陈列茶具、花瓶等雅致器物。东西两面墙边，各放两把太师椅、一张茶几，来客了坐下喝茶也大气。再添两个方凳，一个脸盆架，这客厅的布置便大致齐全了。”

陈禾边听边点头，觉得李师傅考虑得极为周到。两人随即从客厅出来，来到左边次卧与稍次卧之间，这里是一处门斗，两个卧室就是从这个门斗里进去，右边卧室也是一样。

门斗的左右墙边是盘好的炕灶。李师傅指着卧室门边说：“此处做个衣帽架，再打个带抽屉的鞋柜，进出换鞋，最为便利。”

说完，推开次卧的房门走了进去。新盘的土炕散发着泥土的微腥，炕面平整。李师傅用手比划着：“卧室里头，靠墙打一个双开门的大衣柜，存放被褥衣物。炕上要一张矮脚的炕桌，冬天暖和，能在炕上吃饭写字。

炕头再做个炕柜，放些应季的衣物和铺盖。地上配一个衣箱，一个带镜子的梳妆台，将来东家娶妻也就不必在置办了。再加两个方凳，其他卧室除了梳妆台一样的配置。”

“好，就按您说的办。”陈禾对这安排很是满意，又补充道，“厨房里还得麻烦您做一个碗柜，一个切菜用的厚实案板桌。另外，多打几个马扎、小凳子，家里来人多时能用上。对了。”

陈禾想起自己穿越前在老家的惬意，带着点期待说，“再给我特制两把躺椅，配一个小茶桌。还有，做两张宽大的凉床，到了夏天，晚上搬到这院子里，躺着乘凉看星星，那才叫一个舒服。”

李师傅笑眯眯地掏出随身的本子和半截铅笔，将陈禾的要求一一记下。心里默算一番，抬头道：“这些物件做下来，十来根木料足够了。工期嘛，估摸得要一个月。我带着我两个儿子，每天多出些工，工钱您给60块大洋就成。还是老规矩，管我们一顿晌午饭。”

“没问题，李师傅。”陈禾一口应下，“粮食和菜蔬我都提前备在厨房，您们随意取用。”

送走两位师傅，院子里暂时安静下来。陈禾在新院子里踱着步，规划着哪里种树，哪里开辟一小块菜地，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过了几日，赵振山风风火火地寻到了96号院。一进门就扬声喊道：“陈兄弟，好消息！猪场那边新进了一批猪！”

陈禾闻声从院里迎出，见是赵振山，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抬手便将赵振山往院里让：“赵大哥，屋里空着，咱们就在这石凳上坐。你刚才说猪场要重新开张，这可是大好事！”两人在石桌旁坐下，陈禾倒上茶水，难掩关切地问道：“这么快就收到猪了，从哪儿收上来的？”

赵振山抹了把额头的汗，叹道：“别提了，本地周边的村子，让小鬼子祸害得不轻，别说猪了，连根鸡毛都没有。这批货，费了老大力气，发动行里相熟的猪贩子，往更偏远的山区跑才收来的。

数量不多，每个屠户每天暂时只能分到一扇猪肉的量。不过啊，”他语气转而轻松了些，“鬼子滚蛋了，老百姓总算能喘口气，我估摸着，等到明年开春，乡亲们开始重新养猪，这猪源才能慢慢宽裕起来。”

陈禾了然地点点头，乱世之后，百业待兴，恢复生产非一日之功。送走赵振山后，陈禾不敢耽搁，立刻动身前往位于西四牌楼附近的“通和猪行总号”。时局变动后行业规矩必须尽快弄清楚。

来到张管事办公室门前，只见行会管事张明德正坐在靠墙的桌旁翻看着一册文书。陈禾敲门，张明德抬起头，见是陈禾。

“哎哟，陈掌柜！来的正好，现在新的税法下来了”张明德笑着说。

陈禾在太师椅上坐定，身体微微前倾：“正是为此事而来。如今时局初定，这猪肉税和城门通行有何新章程，还请张管事指点，我心里好有个底。”

“应该的，应该的。”张明德引着陈禾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自己也撩起长衫下摆，在旁边落座，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说道：“税的事，王会长已经跟新来的政府衙门接洽好了，咱们行会实行包税。如今每头猪，固定交6角大洋。”

“6角？”陈禾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脸上适当地露出惊讶之色，“张管事，这税怎么比小日本在的时候还高了？那会儿不是三四毛钱么？”

张明德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身子往后靠了靠，双手一摊，解释道：“陈掌柜，账不能这么算。如今这6角钱，可是把所有的费用都包在里头了！小日本那会儿，除了正税，隔三差五还有各种‘中捐’、‘特别捐’，名目繁多，层层盘剥，实际算下来，可比这重多了。

如今是王会长一力承担，跟上面谈妥了，就这个数，没有旁的杂费。再者说，”他声音又压低了些，带着点心照不宣的意味，“如今不限量，您能卖多少，全凭自己本事，这利润空间可是大了。”

陈禾默默点头，心里飞快盘算。确实，如果取消了各种苛捐杂税，这个统一税率倒也未必比原来高，而且经营上更自由。

这时，张明德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陈掌柜，还有一桩要紧事。新政府有令，市面上交易，一律要使用法币或者关金券。今天您来交税，我还能给您通融，按老规矩收银元。下次再来，可务必记得带上法币了。”

“明白了，多谢张管事提点。”心里却不禁嘀咕起来：“法币？这玩意儿过一阵怕是擦屁股都嫌硬。”。不再多言，按照这个月十五头的猪肉份额，用随身带的银元缴纳了税款，又从张明德那里领取了新的行会通行证。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陈禾便起身告辞。

走出“通和猪行总号”的大门，站在西四牌楼喧闹的街口，陈禾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以及偶尔驶过的挂着青天白日旗的军车，真切地感受到了时代的变迁。深吸一口气，将行会通行证收进空间，迈步朝东单方向走去。

之前买肉天天推着独轮车很不方便，日后恢复杀猪卖肉，运输是个问题。陈禾早就想着该添置个方便的交通工具。

东单市场比往日似乎更热闹了几分，各种摊贩云集，其中不乏倒卖二手洋货的。陈禾在一个专卖自行车和三轮车的摊位前停下脚步。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陈禾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这位爷，您瞅瞅？都是好东西，八成新以上，价钱绝对公道！”

陈禾的目光扫过一排排擦拭得锃亮的自行车，最后落在一辆黑色的“扳手”牌二八大杠和一辆同样有八成新的三轮车上。那三轮车车斗不小，经过改装加固，拉货正合适。

陈禾走上前，先是熟练地捏了捏自行车轮胎，检查了一下链条和齿轮，又俯身摇了摇三轮车的车架，测试其稳固性。

“这两辆，什么价？”陈禾直起身，语气平淡地问。

摊主眼珠一转，伸出两根手指：“爷您好眼力！这‘扳手’自行车，55块大洋。三轮车贵些，得80块。都是好货，童叟无欺！”

陈禾闻言，也不还价，只是轻轻拍了拍自行车的座垫，摇了摇头：“老板，你这价码可不实在。现在‘小日子市场’上这类东西出手的多，接手的可少啊。车是好车，但毕竟是二手。35块，这自行车我要了。三轮车嘛，50块。  行，我现在就推走。”

摊主脸上立刻显出肉痛的神色，一拍大腿：“爷！您这价砍得，简直要去我半条命啊！这‘扳手’车多结实您也瞧见了，新车都得一百多块！我这真是看在眼下光景，才亏本出的……”

陈禾也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摊主一眼，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哎哎哎！爷留步，爷留步！”摊主连忙绕过摊子将他拦住，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得嘞！谁让您识货呢，我今儿就赔本赚吆喝了！两辆车，您一共给90块大洋，就全当交个朋友，我帮您把车胎气都打足！”

陈禾这才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也不拖沓，从怀里摸出钱袋，数了九十个亮闪闪的“袁大头”，叮叮当当地递到摊主手里。

完成交易后，他一边推车，一边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又问了一句：“这车买回去，需要上税上牌吗？该去哪里办理？”

摊主一边数着大洋，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理论上是要的，去警察局登记，领个牌号，交点手续费就行。不过如今这当口，乱哄哄的，好多人都没办，查得也不严。您要是图省事，先骑着，等风声紧了再说也不迟。”

陈禾心下明了，道了声谢，便跨上三轮车，蹬了起来。另一辆自行车则被放在了三轮车的车斗里。骑着新买的三轮板车，穿行在京城秋意渐浓的街道上，感受着耳畔掠过的凉风，陈禾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有了这代步的工具，活动的范围便能扩大不少，以后到哪去终于不用腿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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