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确认身份

这家所谓的“茶馆”，里面乌烟瘴气，光线昏暗，三三两两地坐着些人，都在低声交谈着什么。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水的混合味道，让人闻了就想皱眉。

苏文谦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她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心里充满了厌恶和不适。

张麟却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然后把苏文谦按在自己身边的长凳上。

“老板，上一壶最好的碧螺春，再来两盘瓜子！”张麟冲着柜台后面一个正在打瞌睡的胖子喊道。

那胖子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慢吞吞地站起身，提着一把满是茶垢的紫砂壶走了过来。

“客官，要点什么？”胖子的声音沙哑，一双小眼睛在张麟和苏文-谦身上滴溜溜地打转。

“少废话，上茶。”张麟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法币，拍在桌子上，“给你家翠花开开眼，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金陵城的好茶。”

胖子看到钱，眼睛亮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热情了许多。他麻利地收起钱，转身去准备茶水。

“你还真入戏。”苏文-谦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嘲讽。

“干我们这行的，就要演什么像什么。”张麟翘起二郎腿，抖着脚，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中统似的，一个个端着架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特务。”

苏文-谦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把头扭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很快，胖子老板端着茶水和瓜子上来了。他把东西放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凑到张麟身边，挤眉弄眼地低声问道：“这位长官，看您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得胜楼’吧？”

“怎么，查户口啊？”张麟斜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胖子老板连忙摆手，脸上的肥肉笑成了一团，“我叫刘三，是这儿的掌柜。我们这儿，除了喝茶，也能帮客官们办点别的事。只要您有路子，有‘好东西’，我刘三就能帮您找到识货的买家。”

张麟心里一乐，鱼儿这么快就上钩了。他要找的，就是这种黑市掮客。

他故意装作一副警惕的样子，打量了刘三几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什么好东西都能卖？”

“那当然！”刘三拍着胸脯保证，“金银玉器，古董字画，烟土枪械……只要是市面上见不得光的东西，我这儿都能给您找出路。当然，抽成也是少不了的。”

张麟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手上……倒是有个玩意儿。就是不知道，你这小庙，能不能装得下这尊大佛。”

刘三的眼睛更亮了，他把声音压得更低，身体几乎贴到了张-麟身上：“长官您放心，我刘三在这城南混了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您就说是什么宝贝，让我掌掌眼？”

张麟看了看四周，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文谦，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这……方便吗？”

“方便，方便！”刘三连忙点头哈腰，然后冲着不远处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阿四，带这位长官和这位小姐，去楼上‘雅间’坐坐。”

那个叫阿四的伙计立刻跑了过来，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麟站起身，一把拉起苏文谦，跟着伙计和刘三，朝茶馆的二楼走去。

二楼的“雅间”比楼下要干净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

刘三让伙计在门口守着，然后亲自给张麟和苏文-谦倒上茶，一脸期待地看着张麟。

“长官，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麟没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层一层地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设计图，而是一枚看起来很精致的袖扣。袖扣是银质的，上面镶嵌着一小块蓝宝石，做工考究。

刘三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失望：“长官，您说的宝贝……就是这个？”

一个袖扣，虽然值点钱，但也算不上什么“大佛”。

“你懂个屁！”张麟一把将袖扣抢了回来，宝贝似的在衣服上擦了擦，“这袖扣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它的主人！”

“哦？”刘三来了兴趣，“这袖扣的主人是哪位大人物？”

张麟又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门外，才凑到刘三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德国军事顾问团，汉斯将军的。”

“汉斯将军？！”刘三倒吸了一口凉气。

汉斯将军是德国派驻中国的军事总顾问，深受委员长器重，是金陵城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他的东西，确实不是一般玩意儿。

“你怎么会有他的东西？”刘三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前两天，他去中山陵，被几个毛贼给抢了。那几个不长眼的毛贼，正好撞到了老子手里，被老子给一锅端了。这玩意儿，就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张-麟半真半假地胡诌道。中山陵确实出了事，但抢的不是汉斯将军。他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的说辞听起来更可信。

刘三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中山陵前两天确实响了枪，还死了人，这事儿在金陵城已经传开了。如果这兵痞说的是真的，那他手上……

“长官的意思是，除了这袖扣，您手上还有别的东西？”刘三试探着问道。

“算你小子聪明。”张麟得意地一笑，“汉斯将军那天身上带了个公文包，里面……嘿嘿，有好东西。”

刘三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碰到一笔大买卖了。

“是……是什么？”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张麟伸出两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图纸。”

“图纸？”

“兵工厂最新的武器设计图！”张麟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你说，这玩意儿，要是卖给日本人，能值多少钱？”

刘三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知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黑市买卖了，这是在拿命换钱！

武器设计图！这四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长官……这……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生意啊！”刘三的脸色有些发白。

“废话！要不是掉脑袋的生意，能值大钱吗？老子要不是缺钱，会来找你？”张-麟不耐烦地说道，“你就说，这生意，你接不接？你要是不敢接，老子就去找别人！”

刘三的脑子里天人交战。这笔生意，风险极大，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条。但如果做成了，他拿到的抽成，足够他金盆洗手，回老家买地当地主了。

巨大的诱惑最终战胜了恐惧。

“接！怎么不接！”刘三一咬牙，下定了决心，“长官，您开个价！”

“黄金，五百根。”张-arin伸出五根手指，“少一根，免谈。”

“五百根？！”刘三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长官，您这是抢啊！五百根小黄鱼，都能买半条街了！”

“抢？老子这是在卖国！卖国的价钱，能跟普通玩意儿一样吗？”张麟冷笑一声，“日本人为了这东西，花多少钱都愿意。我告诉你，这图纸有两份，一份是步枪的，一份是火炮的。五百根，一分都不能少。你告诉买家，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钱。不然，我就把这东西卖给英国人或者美国人！”

刘三看着张麟那副“你爱买不买”的表情，知道这价格是砍不下来了。

“好！五百根就五百根！”他心一横，“不过，长官，买家要先验货。不可能您空口白牙一说，人家就拿出五百根黄金来。”

“验货可以。”张麟点了点头，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我带图纸的一角过来，让他们找个懂行的人看。但是，我只能给他们看一小部分。看到东西，就得先付一百根黄金当定金。剩下的，等交货的时候，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行！就这么办！”刘三答应得很爽快。

事情谈妥，张麟站起身，搂着一直没说话的苏文谦，大摇大摆地准备离开。

“长官慢走！”刘三一直把他们送到楼梯口，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等张麟和苏文谦的身影消失在楼下，刘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和贪婪。他没有下楼，而是转身走向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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