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苏文谦没接话，算是默认了。中统和军统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干净。只是军统这帮人的手段，确实更直接，更狠辣。

“计划是这样，”张麟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处座的意思，是让我扮演一个黑吃黑的第三方，一个贪财的军官，把这份‘设计图’卖出去。‘先生’花了这么大力气，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东西落到别人手里，他一定会想办法和我接触。到时候，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苏文-谦总算明白了这个计划的全貌。这是一个连环计，一石二鸟。用一份假图纸，既能废掉日本人的心血，又能引出隐藏在深水里的“先生”。

她看着张麟，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虽然行事粗鲁，言语轻薄，但在对付日本人这件事上，脑子转得飞快，手段也够黑。和她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夸夸其谈、眼高手低的特工完全不一样。

“你们打算怎么放出风声？”苏文谦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你就不-用管了。”张麟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我们有我们的渠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吃饱饭，然后回去好好待着，别给我惹麻烦。有需要你提供情报的时候，我自然会问你。”

说完，他端起盘子，径直走向了餐具回收处，留下苏文-谦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一盘几乎没动的饭菜发呆。

下午，张麟被陈恭澍叫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陈恭澍，还有赵河以及另外两个行动组的骨干。

“人都到齐了，我说一下下午的任务。”陈恭澍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这里，是城南的黑市。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我们要把‘图纸’的消息，从这里放出去。”

他看向张-麟：“你的任务，就是去黑市‘逛逛’，找个掮客，透露出你有好东西要出手。记住，你的身份是一个意外得到宝贝，想发横财的低级军官，要演出那种贪婪又胆小的样子。”

“明白。”张麟点头。演戏嘛，这个他在行。

“赵河，”陈恭澍又转向赵河，“你带一组的人在外围布控，保护张麟的安全，同时监视所有跟他接触的可疑人员。记住，只监视，不要打草惊蛇。”

“是，组长！”赵河应道。

“至于苏文谦……”陈恭澍顿了顿，“张麟，你带她一起去。”

“带她去？”张麟一愣，“组长，这不方便吧？黑市那种地方，带个女人目标太大了。”

“就是要目标大。”陈恭澍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算计，“你想想，一个贪财又好色的低级军官，发了横财之后，第一件事会干什么？当然是带着个漂亮女人去招摇过市！这样才更符合你的人设。而且，苏文谦在中统待了那么久，对金陵城里的各种势力和人物比我们更熟，说不定能认出一些我们不认识的人。带上她，有备无患。”

张麟无话可说了。他算是看出来了，陈恭澍这是把苏文谦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既当监视器，又当情报库，现在还要当演员。

“我不去！”还没等张麟开口，办公室门口就传来了苏文谦清冷的声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一脸的抗拒。

陈恭澍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苏小姐，这是合作的一部分。你如果想全程参与行动，就必须服从安排。”

“你们这是让我去当诱饵！”苏文谦气愤地说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陈恭澍毫不客气，“但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我们的地盘上。要么合作，要么你就一直待在宿舍里，直到任务结束。”

苏文谦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我去。”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就对了。”陈恭-澍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张麟，去换身衣服。赵河，去装备室领东西。半小时后，出发。”

半小时后，鸡鹅巷53号的后门，开出了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

开车的还是张麟，他换上了一身不怎么合身的下级军官制服，领口敞着，帽子歪戴着，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配上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活脱脱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兵痞。

而苏文谦，则被他强行按在了副驾驶座上。她换上了一件时髦的碎花旗袍，外面套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也烫成了时髦的卷发。她本就容貌出众，这么一打扮，更是吸引眼球。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冰块一样。

“笑一个嘛，苏大小姐。”张麟一边开车，一边用手肘碰了碰她，“咱们现在是出来寻欢作乐的，你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给绑架了呢。”

“你跟绑架也差不多了！”苏文谦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把头扭向窗外。

“啧啧，脾气还是这么大。”张麟摇了摇头，“我跟你说，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得配合我。你要是敢给我掉链子，坏了组长的大事，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苏文谦冷哼一声，没理他。

轿车七拐八绕，避开了主干道，钻进了金陵城南一片杂乱的街区。这里的房子低矮破旧，街道狭窄泥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霉味。

这就是金陵城的另一面，藏污纳垢的黑市所在。

张麟把车停在了一个小巷口，熄了火。

“下车吧，苏大小-姐。”他解开自己的领口扣子，让自己的形象显得更加邋遢，“从现在开始，我叫林大壮，你叫翠花，是我刚从百乐门花了十块大洋包下来的舞女。记住了吗？”

“翠花？”苏文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觉得这个名字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怎么，不喜欢？”张麟咧嘴一笑，“那你觉得‘狗蛋’怎么样？跟你挺配的。”

“你！”苏文谦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行了，别瞪了，再瞪眼珠子就掉出来了。”张麟推开车门下了车，然后绕到另一边，绅士派头十足地为她拉开车门，同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有任何挣脱的机会，“走吧，我的翠花，带你见见世面去！”

苏文谦的手被他紧紧攥着，他的手掌粗糙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霸道。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拉着，走进那条昏暗的小巷。

巷子里光线很暗，两边都是些没有招牌的小门脸，门口或站或蹲着一些眼神警惕的男人。当他们看到张麟和苏文-谦走进来时，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苏文谦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欲望和审视。

张麟能感觉到苏文谦的身体一僵，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

他大大咧咧地搂住苏文谦的肩膀，将她半抱在怀里，同时用一种挑衅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大声嚷嚷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带马子出来玩的啊？都给老子把狗眼收回去！”

他这副嚣张跋扈的样子，配上那一身军皮，还真唬住了不少人。那些人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张麟搂着苏文谦，七拐八绕，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像是茶馆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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