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以后,好好干
城西,何公馆。
书房里,灯火通明。
井上彦已经卸下了那身雍容华贵的旗袍和繁琐的头套,换上了一身宽松的日式和服。他端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文件,正是关于“孙伯文”的背景调查报告。
报告很详细,从“孙伯文”的籍贯、年龄、家庭背景,到他是什么时候来到金陵,如何盘下这家惠民药房,甚至连他平日里喜欢去哪家茶馆喝茶,和哪些街坊邻居有过口角,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结论:孙伯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贪财怕事、略懂些医术的孤寡老人。他的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管家刘全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声说道:“先生,我们的人查了三天,把这个孙伯文的祖宗十八代都快翻出来了,没发现任何疑点。他在金陵的这几年,生活非常有规律,几乎就是药铺和家两点一线,接触的人也都是些寻常百姓。档案局那边的户籍资料,我们也核对过了,完全吻合。”
井上彦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那双锐利的眼睛,反复地看着报告上的每一个字。
天衣无缝。
正因为天衣无缝,所以才显得可疑。
一个人的过去,怎么可能如此“干净”?尤其是对于一个在外乡独自打拼的老人来说,他的过去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痕迹,或好或坏,或清晰或模糊。而这份报告里的“孙伯文”,就像一个按照剧本设定好的人物,每一步都走得标准无比,反而缺少了真实生活的“粗糙感”。
“军统那边,有什么动静?”井上彦换了个问题。
“和您预料的一样。”刘全回答道,“陈恭澍在全城展开了大搜查,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不过,他们搜查的重点,还是围绕着我们之前被端掉的几个联络点,以及井上商社那边。看来,他们还没有找到这里。”
刘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
井上彦却冷笑了一声:“陈恭澍不是傻子。他这么大张旗鼓,一部分是做给上面看,另一部分,恐怕是在故意麻痹我们。他真正想找的,是我。”
“那……孙伯文那边?”刘全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他总觉得那个老头子身上透着一股邪气。尤其是额头上那个伤口,出现得太巧了,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你觉得,他额头上的伤,是意外吗?”井上彦突然问道。
刘全心里一惊,斟酌着说道:“看上去……像是意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腿脚不便,失足滑倒,也很正常。而且当时我也在场,他摔得很结实,不像是装的。”
“是吗?”井上彦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容,“如果不是意外呢?如果他是故意摔倒,故意受伤流血呢?”
刘全的脸色变了:“先生的意思是……他想留下记号?”
“一个受了惊吓,想要尽快离开的老头,为什么会拒绝你去医院的好意?反而要顶着一脸的血,坐上我们的车回去?”井上彦的眼神变得冰冷,“他自己就是开药铺的,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合理。但反过来想,也正因为他懂医,他才更清楚,什么样的伤口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并不致命。”
刘全的后背冒出了冷汗。他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张麟拒绝去医院时那副“怕麻烦”的样子,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刻意。
“他用血在车上做了记号?”刘全的声音有些发颤。
“有可能。”井上彦淡淡地说道,“所以,那辆车,现在在哪里?”
“按照您的吩咐,送他回去之后,司机就把车开到城南的一个废弃车场,连同那块沾了血的脚垫,一起处理掉了。我们的人确认过,车子已经被烧成了空壳。”刘全连忙回答。
井上彦点了点头,这算是切断了一条线索。
但是,他心里的不安,却并没有因此减少。
这个孙伯文,就像一根扎进他肉里的刺。这根刺太光滑,太完美,让他找不到拔除它的理由,但留在那里,又让他时刻感到一种隐隐的威胁。
他不能再让这个人游离在自己的控制之外了。
“先生,要不要……我派人去处理掉他?”刘全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在他看来,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应该被提前清除。
“不。”井上彦摇了摇头,“现在杀他,等于不打自招。如果他真的是军统的人,陈恭澍那边一定会立刻锁定我们这条线有问题。如果他不是,我们就白白损失了一个可能很有用的棋子。”
井上彦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戒备森严的庭院。
“我需要一个更可靠的测试。”他缓缓说道。
“什么样的测试?”
井上彦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一个让他无法拒绝,也无法求援的测试。一个能彻底撕下他所有伪装的测试。”
他转过身,看着刘全:“你去,准备一样东西。”
“先生请吩咐。”
“去城外的乱葬岗,找一具刚刚下葬,还没腐烂的女人的尸体。要年轻一点的。”井上彦的声音低沉而诡异。
刘全愣住了:“找……找尸体?”
“对。”井上彦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微笑,“然后,你再去一趟惠民药房。”
“你告诉孙掌柜,就说……老夫人的一个远房亲戚,得了急病,暴毙了。但是死因蹊跷,我们怀疑是被人下了毒。想请他这位经验丰富的老郎中,过去帮忙验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死因。”
刘全瞬间明白了井上彦的意图,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是一个无比阴毒的计策!
验尸!
让一个伪装成中医大夫的特工去验尸!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靠的是活人身上的气血脉象。而西医的法医,才需要解剖尸体,通过脏器、血液、组织的变化来判断死因。
孙伯文只是一个开药铺的中医,他哪里懂什么验尸?
如果他不敢去,或者去了之后,面对一具尸体束手无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他的身份,不攻自破!
如果他真的能像法医一样,头头是道地分析出死因,那他的问题就更大了!一个乡下来的老中医,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本事?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无论张麟怎么选,都是错!
“先生英明!”刘全由衷地赞叹道。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也太绝了。
“还有。”井上彦补充道,“这次,不要蒙他的眼睛了。”
刘全一愣:“不蒙眼睛?”
“对。”井上彦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就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看,他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我倒要看看,当他知道自己要去为一个‘死人’看病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刘全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里,又只剩下井上彦一个人。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孙伯文……张麟……”他用日语低声念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很期待,这个让他都感到有些棘手的中国特工,在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时,会如何表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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