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鬼子六的困兽斗

戴笠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郑耀先站在办公桌前，身姿笔挺，但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戴笠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有那两颗核桃，在寂静中，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郑耀先的心上。

他知道，这是戴笠的习惯。当他想给一个人施加巨大压力的时候，他就会用这种方式，消磨对方的意志。

郑耀先在戴笠手下干了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脾气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一慌，就输了。

“处座，您找我。”郑耀先最终还是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戴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得像鹰隼，直直地刺向郑耀先。

“耀先啊。”戴笠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跟我，多少年了？”

“报告处座，从调查统计局二处开始，整整八年了。”郑耀先回答道，声音沉稳。

“八年了……”戴笠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感慨，“八年，不短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我的那个人。”

郑耀先的心，猛地一沉。

“处座，我……”

“你不用解释。”戴笠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你自己的学生，在审讯室里，指着你的鼻子，说你是日本人的‘老师’。耀先，你让我很失望啊。”

“处座，这是污蔑！是宫庶那个逆徒，为了脱罪，故意泼的脏水！”郑耀先急切地辩解道。

“污蔑？”戴笠冷笑一声，“他为什么不污蔑别人，偏偏要污蔑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郑耀先，就没有一点，让他能抓住的把柄吗？”

这句话，问得极重。

郑耀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知道，戴笠这是真的起了疑心。

“我郑耀先对党国，对处座的忠心，日月可鉴！如果有半点虚假，甘愿受任何处置！”郑耀先“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戴笠看着跪在地上的郑耀先，眼神复杂。

他当然不希望郑耀先是间谍。郑耀先是他最得力的干将，是军情处的一把尖刀。如果这把刀出了问题，对他，对整个军情处，都是无法估量的损失。

但是，宫庶的指控，又太过致命。

“忠心，不是靠嘴说的。”戴笠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你停职反省。行动一队，暂时由赵简之代理。追查‘黑鸦’的案子，全部移交给张麟负责。”

“在你自己的问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准离开总部大楼半步。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戴笠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地砸在郑耀先的尊严上。

停职。

架空。

软禁。

这是戴笠处理有重大嫌疑的下属时，一套标准的流程。

郑耀先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在猜疑面前，过往的一切功劳和苦劳，都变得一文不值。

“是，处座。”

他从地上站起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

当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的那一刻，郑耀先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和孤独。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同僚，看到他，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地绕开。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笑脸，此刻都换上了一副冷漠和戒备的面具。

他成了这座大楼里的孤岛。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赵简之和一队的几个核心骨干，正焦急地等在里面。

看到郑耀先失魂落魄地走进来，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六哥……”赵简之迎了上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处座的命令，你们都听说了吧？”郑耀先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众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们的队长了。一队，交给简之。”郑耀先拍了拍赵简之的肩膀，“都好好干，别给我丢人。”

“六哥！”一个年轻的队员，忍不住红了眼眶，“我们不信！我们不信你是汉奸！我们跟你去找处座理论！”

“胡闹！”郑耀先厉声喝道，“这是命令！你们想造反吗？”

那名队员被他吼得一愣，不敢再说话。

“都给我记住。”郑耀先环视着这些他一手带出来的兄弟，一字一句地说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都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谁要是敢乱来，别怪我郑耀先，不认他这个兄弟！”

他的话，掷地有声。

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那份严厉背后，隐藏着多大的委屈和不甘。

“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郑耀先挥了挥手，显得疲惫不堪。

赵简之等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担忧，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郑耀先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一片茫然。

他想不通。

他为党国，流过血，玩过命。手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也沾满了同胞的鲜血。他抛弃了正常人应该有的一切，家庭，感情，生活，像一个活在阴影里的鬼，为的就是那份所谓的“信仰”。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自己人的猜忌和羞辱。

而那个将他推入深渊的，还是他最疼爱的学生。

何其讽刺。

郑耀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酒，没有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但他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在复盘。

复盘自己和宫庶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把他捡回来，到教他本事，再到他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他到底是在哪一步，走错了？

是什么时候，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变成了敌人的模样？

他想起宫庶在审讯室里，那番关于“新秩序”的狂热言论。

“老师常说，这个国家，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与其让它在内耗和腐败中慢慢烂死，不如由我们，来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老师”……

郑耀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教过宫庶所有的本事，但他从未教过他这些。这些大逆不道的思想，绝对不是凭空产生的。

一定是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宫庶灌输了这些东西。

而这个人，就是“黑鸦”。

“黑鸦”到底是谁？

他是什么时候，接触到宫庶的？

是通过什么方式，将宫庶，发展成他的“剑”的？

一个个问题，在郑耀先的脑海里，不断地盘旋。

他知道，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张麟身上，那不是他“鬼子六”的风格。

他要自救。

他要亲手，把这个毁了自己一切的“黑鸦”，给揪出来！

可是，他现在被停职，被软禁，手脚都被捆住了，怎么查？

郑耀s先在办公室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电话，扫过窗外的车水马龙。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墙上的一幅地图上。

那是金陵市的详细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各种各样的记号。有他们军情处的安全屋，有日本人的联络点，有帮会的堂口，也有……那些见不得光的，黑市交易的场所。

这是他多年来，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情报网。

现在，虽然他被架空了，但这张网，还在。那些只认他郑耀先，不认军情处的线人，还在。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的心中，慢慢成形。

他不能动，但他的“影子”，可以。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串地址，和几个名字。

然后，他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

“简之，你进来一下。”

一直守在门外的赵简之，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六哥，你有什么吩咐？”

郑耀先将那张纸条，塞到他的手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什么都别问。照着这上面的，帮我办几件事。”

“记住，要快，要绝对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张麟。”


　　(https://www.lewenvxs.cc/5520/5520229/41518039.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ewenv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lewenv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