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冒名顶替的发报员

张麟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王彪和黄大力，正等在外面，看到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队长，怎么样？那小子招了吗？”黄大力瓮声瓮气地问道。

张麟摇了摇头。

“嘴硬得很。”

“妈的！我看就是欠收拾！把他交给我，不出半天，我保证他连自己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给你说出来！”黄大力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现在还不是用刑的时候。”张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他现在是戴老板重点关注的犯人，我们不能乱来。”

他转头看向王彪：“郑队长那边，有消息吗？”

王彪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我刚听说，郑队长被处座叫去训话了。出来之后，就宣布了停职命令。现在人被‘保护’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准外出。”

这个结果，在张麟的意料之中。

“知道了。”张麟的语气，没有任何意外，“从现在开始，‘黑鸦’的案子，由我们三队全权接手。一队那边，暂时只负责外围的警戒和支援。”

“是！”王彪和黄大力，齐声应道。

“队长，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黄大力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等着。”张麟的嘴角，向上扬了扬，“鱼饵，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就看鱼，咬不咬钩了。”

他拍了拍王彪的肩膀：“走，去机要室。好戏，才刚刚开始。”

……

军情处总部，机要室。

这里是整个军情处的心脏，所有的电文收发，都在这里进行。房间里，十几名报务员，正紧张地忙碌着，空气中，充满了“滴滴答答”的电码声。

张麟带着王彪，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被单独隔开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台大功率的发报机，和一名戴着耳机的报务员。

这名报务员，是张麟从三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技术最好，也最可靠的人。

“准备好了吗？”张麟问道。

“报告队长，频率和呼号，都已经按照缴获的电码本，设置完毕。随时可以开始。”报务员回答道。

张麟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纸条上，是他熬了半个晚上，模仿宫庶的语气和发报习惯，编写的一段电文。

这段电文，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老师，学生无能，行动失败，身陷囹圄。山本君等人，已尽数玉碎。为保全大局，学生出此下策，污指郑耀先，暂缓危局。然此非长久之计，军情处手段毒辣，学生恐难支撑。恳请老师，速赐指示。学生，宫庶。”

这段电文，信息量巨大，而且真假参半。

它首先，向“黑鸦”通报了行动失败的准确结果。

其次，它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污指”郑耀先，将这种看似疯狂的举动，合理化为一种“自保”和“保全大局”的策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它表达了“自己快撑不住了”的危急状况，催促“黑鸦”尽快给出下一步的指示。

这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绝望中，向岸上伸出的手。

张麟要赌的，就是“黑鸦”会不会拉这只手。

“黑鸦”是一个极度谨慎，也极度自负的人。

从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来看，他习惯于将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宫庶，是他最锋利的一把“剑”。现在这把剑，落到了敌人的手里，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至少要知道，这把剑，到底还能不能用？或者说，这把剑上，有没有沾上，会伤到自己的毒。

所以，他一定会回复。

哪怕只是一个试探性的回复。

而只要他回复，就等于暴露了他自己。

“开始吧。”张麟沉声下令。

“是！”

报务员的手指，在电键上，飞快地跳动起来。

“滴滴，答，滴答滴……”

一串串代表着阴谋和背叛的电码，顺着无线电波，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金陵城上空的电波海洋之中。

发完电文，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麟，王彪，还有那名报务员，三个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台发报机，等待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发报机，始终一片沉寂。

黄大力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探头进来问了一句：“队长，有动静吗？”

张麟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黄大力悻悻地缩回头去。

张麟的心里，也开始有些打鼓。

难道，是自己算错了？

“黑鸦”的谨慎，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已经彻底放弃宫庶这颗棋子了？

又或者，是自己的电文，露出了什么破绽，被对方识破了？

就在他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那台沉寂了许久的发报机，突然，响了起来！

“滴滴滴，答答，滴答……”

声音很短促，只有寥寥几个字节。

报务员的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

写完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张麟，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队长，对方回了。但是……这内容，有些奇怪。”

张麟一把拿过那张纸。

纸上，只有两个字。

“静待。”

静待？

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他安静等待指示？还是让他保持静默，不要再发任何消息？

王彪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这两个字，也太模棱两可了。这老狐狸，够狡猾的。”

张麟看着这两个字，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回复。

它既没有确认“宫庶”的身份，也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指令。但它又确实是一个回复，表明对方，已经收到了信息，并且正在处理。

这是一种典型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试探和敲打。

他在告诉“宫庶”：你现在是待罪之身，没有资格问东问西，给我老老实实地等着。

同时，他也在测试。

测试这个“宫庶”，是不是真的。

如果这个“宫庶”是假的，是军情处的人冒充的，那么收到这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后，一定会沉不住气，会继续追问，或者发送更多的信息，来试图套取情报。

而如果这个“宫庶”是真的，那么他收到这个回复后，就一定会明白“老师”的意思，会立刻停止发报，转入静默，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想通了这一点，张麟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

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

“队长，我们要不要再发点什么，刺激他一下？”王彪问道。

“不。”张麟果断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发。从现在开始，关掉发报机，我们比他更有耐心。”

“就这么算了？”王彪有些不甘心。

“这不是算了，这是心理战。”张麟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想考验我们，那我们就把这个考验，做到满分。”

“他让我们‘静待’，那我们就彻底消失。让他去猜，我们到底是真的听话，还是已经被军情处灭口了。”

“他越是猜不透，就越是会着急。人一着急，就容易犯错。”

“现在，轮到他，来猜我们的心思了。”

张麟拍了拍报务员的肩膀：“干得不错。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24小时，监听这个频率。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队长！”

从机要室出来，张麟的心情，好了不少。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交锋，但他已经成功地，和那只隐藏在暗处的“黑鸦”，建立起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接下来，就是一场关于耐心和智谋的，无声的较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名文书，就匆匆地跑了过来。

“张队长，处座让您过去一趟。”

张麟的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快步走向了戴笠的办公室。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不仅要应付那只狡猾的“黑鸦”，还要应付自己这位，疑心比天还大的顶头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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