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华阳


闻言芈宸脸色铁青地瞪着百善,正欲下令让后续甲士围上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烟尘滚滚中,一队玄甲骑士疾驰而至,为首者身披染过风霜的铠甲,肩甲上还沾着些许未褪的尘土,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边关历练出的悍烈之气。

他勒住缰绳,马缰在掌心划出刺耳的摩擦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门处的乱象,倒地的甲士、对峙的芈宸与嬴政,以及那辆静静停在长戟之外的马车。

“阳泉君这是在演哪出?”来人声音洪亮,带着金戈铁马的沉劲,翻身下马时甲胄碰撞作响,“咸阳城门,竟成了私斗之地?”

芈宸见来人,脸色微变,强压下怒气拱手:“原来是傒公子。不过是处置个以下犯上的仆役,倒让公子见笑了。”

被称作傒公子的赢傒没看他,目光先落在嬴政身上,又扫过百善,最后定格在那些哼哼唧唧的甲士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仆役?能放倒阳泉君六名亲卫甲士的仆役,倒是少见。”

赵姬在车内听得外面动静,虽隔着车帘看不清来人样貌,却也知道能被称为“公子”的绝非寻常人,当即掀开车帘,朗声道:

“这位公子,妾身赵姬,乃太子异人在邯郸的妻室,这位是我儿嬴政。”

她目光快速扫过赢傒身上的铠甲,又落回他刚毅的脸上,补充道:

“方才这些甲士突然就朝我儿的侍从动手,小善他……他也是被逼急了才还手的。我们在邯郸当质子这些年,见惯了明枪暗箭,若不是为了护着我母子,他断断不敢在咸阳城门口动粗。”

芈宸见赵姬维护百善,本想上前辩驳,可转念一想,百善方才说的本就是事实,自己这次确实没什么光彩可言,便悻悻收了脚步。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赢傒猜不到,他羋宸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只是经这几年边关试炼,此刻赢傒反倒对百善生出几分兴味,目光落在百善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语气却无恶意:“你叫什么?”

百善上前一步,拱手垂眸:“百善。”

“百善?”赢傒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倒是个好名字。只是看这身手,倒不像个只懂‘善’字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在邯郸学的?”

“是,”百善答得简洁,“乱世之中,学些粗浅功夫防身罢了。”

“有兴趣当兵吗?”赢傒忽然问道。

此言一出,百善微微一怔,他确实没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但很快便敛了神色,一脸郑重地回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配三尺秦剑,立不世之功!”

这话掷地有声,赢傒当即哈哈大笑:“好一个‘不世之功’!”

他顿时起了爱才之心,只是目光扫过前方的马车,终究没提招揽的话,只笑着夸赞道:

“小子,我看好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城门内传来,一名内侍捧着玄色卷轴快步穿过甲士阵列,老远便扬声喊道:

“王上有旨——”

话音未落,芈宸与赢傒皆敛了神色,齐齐转身面朝宫门方向。

那内侍奔至近前,展开卷轴高声宣读:

“奉王上口谕,太子异人妻儿既已抵咸阳,着即刻入宫觐见,不得延误。钦此。”

内侍的声音落地,城门处凝滞的空气骤然松活。

芈宸脸上的阴沉僵了一瞬,终究还是躬身领旨,只是那声“臣遵旨”里藏着几分不甘,目光扫过嬴政时,仍带着几分晦暗不明的打量。

赢傒却朗声道:“既有王上旨意,阳泉君,这城门总该让开了吧?”他说着,朝嬴政微微颔首,“太子家眷,请随我入城。”

赵姬在车内松了口气,指尖捏着的帕子都沁了汗。

她整理了下衣襟,掀帘时脸上已换上得体的笑意,对着赢傒福了一礼:“多谢公子解围。”

嬴政率先下车,少年身姿挺拔,虽一路风尘却难掩眉宇间的沉静。他朝赢傒拱手:

“多谢傒公子。”随即转身扶赵姬下车,动作沉稳有礼。

而百善见城门处的僵局已解,便想着去轩月坊联系砚他们三人,于是便转头对嬴政说道,

“政哥,我就不随你们入宫了,我身份终究是外男侍从,跟着进宫不大合适。”

闻言,嬴政却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论私,我早已将你当做一家人。论公你从小护我有功,此番你当该一起,我定会帮你讨个赏赐。”

赢傒闻言也是笑了笑:

“这有何不可?方才在城门口,若不是这位小兄弟身手利落,你们怕是还要多受些委屈。王上虽只传召太子家眷,可带个贴身侍从,难道还有人敢说什么?”

百善见嬴政态度坚决,赢傒又开口相邀,知道再推辞反倒显得生分,便躬身道:“既如此,多谢傒公子成全,也谢政哥。”

“走吧。”嬴政微微颔首,转身扶着赵姬,三人跟在赢傒身后,缓缓踏入咸阳城径直朝着咸阳宫走去。

芈宸见状,不敢有片刻耽搁,策马直奔甘泉宫。

不多时,他已踏入华阳太后的寝宫,将城门处的波折一五一十禀明。

华阳太后听完,眉头微蹙,缓缓道:

“这嬴政,倒比我预料的更成器些。公子傒的反应也出了我的意料,还有那个叫百善的,是个不能小觑的变数。”

她顿了顿,目光沉了沉:

“如今他们既已入城,子楚怕是再难如从前那般听话了。”

芈宸听得心头火起,咬牙道:

“真是翅膀硬了!他怕是忘了自己这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依我看,他别说将来称王,能不能坐稳这太子之位都难!”

“放肆!”

话音未落,华阳太后反手便是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声在殿内回荡。

“他是大秦太子,未来的王!”她声音陡然转厉,“你若还想保住这阳泉君的爵位,就给我收敛起那些心思,少去招惹他!”

芈宸被打得偏过头,捂着脸不敢作声,方才的戾气霎时被惧意取代。

他深知这位太后的手段,看似温婉,实则手腕狠辣,自己方才那番话,确实是失了分寸。

华阳太后冷哼一声,重新靠回软榻:

“子楚虽倚仗我们芈氏,但终究是嬴家人。他盼着妻儿回来盼了十年,如今人到了跟前,护着些也是常情。”

她看向芈宸,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威压:“城门那出戏,点到为止便好。真要逼急了他,对我们芈氏有什么好处?”

“是,臣……臣知错了。”芈宸低着头,声音发闷。

“行了,下去吧,我要亲自去会会他们。”说完华阳太后便直奔章台宫而去。

......

不多时,华阳太后已先于嬴政等人抵达章台宫。

“王上,”她敛衽行礼,声线平稳无波,“方才阳泉君在城门口拦下太子家眷,是臣妾的意思。”

秦孝文王握着玉圭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哦?王后为何要这么做?”

“臣妾只是想看看,这从邯郸回来的孩子,究竟是块什么料子。”

华阳太后直起身,目光坦然迎向王上,

“毕竟是太子长子,将来总要在秦宫立足,若连这点阵仗都经不住,往后如何担事?”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那嬴政虽年少,却比臣妾预想的沉得住气。面对阳泉君的刁难,既没失了礼数,也护得住身边人,倒是有几分嬴家子孙的风骨。”

这并非刻意为嬴政美言,毕竟当时城门口人多眼杂,此事迟早会传到秦孝文王耳中,此刻主动提及,反倒更显坦荡。

秦孝文王眉峰微挑:“王后倒是替寡人验过了?”

“不敢称验。”

华阳太后垂下眼帘,

“只是想着,太子在外漂泊十年,妻儿在邯郸受了不少苦,骤然回了这秦宫,怕是一时难适应。提前让他们知道,秦宫不比邯郸,规矩重,人心杂,未必是坏事。”

“你啊。”秦孝文王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总是想得这般周全。”

正说着,殿外传来内侍的唱喏声:“公子傒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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