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一餐热食！匠人的感激！

不过半个时辰，远处便传来车轮滚动的声响，毛骧带着几名锦衣卫，赶着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回到冶铁厂。

车刚停稳，厚重的车帘还未完全掀开，一股浓郁醇厚的肉香便顺着缝隙汹涌而出，那是肥瘦相间的猪肉经慢火炖煮后散发出的脂香，混着八角、桂皮等香料的独特气息，勾人魂魄。

紧接着，雪白的白面馒头带着纯粹的麦香飘了过来，那是未经掺杂的纯面香气，蓬松柔软，与肉香相得益彰；还有热汤的鲜香紧随其后，是骨头与时令蔬菜熬煮出的清亮汤汁，鲜而不腻，三种香气交织缠绕，在冶铁厂的上空弥漫开来，形成一片诱人的香气云，引得人食指大动，腹中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

匠人们本就常年处于半饥饿状态，每日劳作强度极大，却只能以粗粮杂糠勉强果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腹中咕咕作响。

此刻闻到这从未有过的诱人香味，眼睛瞬间亮得如同暗夜中的星辰，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像是许久未见荤腥的饿狼，死死锁定着马车的方向。

他们下意识地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想要看清车内的景象，喉咙里不停滚动着，贪婪地吞咽着唾沫，干裂起皮的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晶莹的口水。

可多年来遭受的压迫与轻视早已刻入骨髓，即便心中渴望到了极点，却依旧没人敢轻易上前，只是僵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挣扎与怯懦。

李骜见状，不再多言，对着匠人们扬声说道：“各位师傅，车上都是肉食、馒头和热汤，大家都过来排队打吃的，有什么话、有什么事，都先吃饱了再说！”

话音落下，匠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先前虽隐约猜到这些吃食可能是给自个儿准备的，可当李骜亲口说出来时，还是被巨大的震惊包裹住，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要知道，他们这些匠人在世人眼中地位卑贱，不过是供朝廷驱使的劳力，常年被强征服役，别说足额拿到工钱，能勉强混个半饱已是奢望。

多少年来，他们活得甚至不如街边的乞丐——乞丐尚能沿街乞讨，偶尔还能得到些许怜悯，而他们却被牢牢束缚在冶铁厂，日夜劳作，稍有怠慢便是打骂相加。

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眼里只有产量和利益，只会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们，何曾有人把他们当人看？

更别说像李骜这样的朝廷大员，初次见面不说训话问责，反倒主动请他们吃有肉有汤的饱饭。

一时间，匠人们的脸上交织着震惊、疑惑、胆怯与不安。

有人悄悄打量着李骜，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生怕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有人攥紧了破旧的衣角，脚步蠢蠢欲动，却又被过往的遭遇吓得不敢上前；还有些年长的匠人，经历了太多欺压，早已不敢轻易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那些冒着热气的马车，满是迟疑。

李骜将匠人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多年的压迫早已磨平了这些匠人的棱角，让他们对突如其来的善意充满了戒备。想要打破这层隔阂，必须有人先迈出第一步。

李骜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一个身材瘦小、衣衫褴褛的毛头小子身上。这小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枯黄，脸上满是炭灰，唯有一双眼睛透着些许懵懂，此刻正死死盯着马车，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却因为年纪小，被挤在人群外围，显得格外可怜。

李骜朝着他招了招手，温和地问道：“小子，饿不饿？”

这小子名叫憨娃，人如其名，性子憨厚耿直，此刻早已被香味勾得魂不守舍，听到李骜问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饿……饿极了……”

“饿了就过来。”李骜笑着对他扬了扬下巴。

憨娃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直到旁边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才如梦初醒般，迈开小碎步朝着李骜跑了过来，跑到跟前时还因为跑得太急，差点摔了个趔趄。

李骜伸手扶了他一把，转身从马车上拿起两个雪白的白面馒头，又舀了满满一碗飘着肉块的肉汤，递到憨娃手里：“快吃吧，不够还有。”

憨娃双手接过温热的馒头和肉汤，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眼眶一热。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又抬头望了望李骜温和的眼神，再也忍不住，张开嘴便大口大口地啃起馒头来，滚烫的肉汤也顾不上吹凉，呼噜呼噜地往嘴里灌。

馒头的麦香、肉汤的鲜香在口腔里炸开，填满了他空荡荡的肚子，也温暖了他早已冰凉的心。

这是他记事以来，吃得最香、最饱的一顿饭，过往的饥寒交迫、打骂呵斥在此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暖意与委屈。

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泪水混着脸上的炭灰，留下一道道黑痕，模样既可怜又让人动容。

周围的匠人看着憨娃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满是满足，心中的戒备与迟疑终于被饥饿与渴望战胜。

一个胆大的中年匠人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对着负责分发食物的锦衣卫小声说道：“官爷，我……我也想打一份……”

“尽管来，管够！”锦衣卫按照李骜的吩咐，爽快地给了他两个馒头和一碗肉汤。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余匠人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纷纷大着胆子上前排队。

队伍越排越长，匠人们脸上的胆怯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他们接过温热的食物，有的就地蹲下，有的靠在墙角，全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咀嚼声、吞咽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到有人发出满足的喟叹。

几个年长的匠人吃得慢些，他们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偷偷打量着李骜，眼神中满是感激与敬佩。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被朝廷大员如此善待，这一顿热食，不仅填饱了他们的肚子，更让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与温暖。

李骜站在一旁，看着匠人们狼吞虎咽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收服人心的第一步，他已经成功了。这些匠人常年遭受压迫，内心深处早已积攒了太多的委屈与不甘，而这一餐热食，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们灰暗的生活，也为后续的铁政改革，打下了最坚实的人心基础。

毛骧走到李骜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由衷地赞叹道：“国公爷高明！一顿饭便让这些匠人放下了戒备，往后推行改革，想必会顺利许多。”

李骜淡淡一笑：“人心都是相互的，想要他们为大明好好炼铁，就得先让他们感受到朝廷的诚意。这不过是个开始，往后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说话间，匠人们已经陆续吃完了饭，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红晕，眼神也亮了许多，看向李骜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信任。

李骜知道，是时候和他们好好谈谈铁厂的改革了，一场关乎大明铁政未来的变革，即将在这饱餐一顿的匠人们手中，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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