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李某多事
“是。”
书房内，尉迟晟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到芙清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受伤了？”
“没有，只是遇到些麻烦。”芙清垂首。
尉迟晟微微皱眉，眸中的情绪不明，却并未追问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转身走回书案后坐下，语气平淡：“你离府数日，是为公事，尚情有可原，但今日回府途中，神色有异，步履匆忙，可是还有私事耽搁？”
芙清心头一紧，知尉迟晟洞若观火，自己细微的异常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不敢隐瞒，却也不能如今就全盘托出关于李修可能的猜测。
她垂首应道：“回王爷，奴婢在回府路上，绕道去了一趟城西旧书肆，因想起舍妹近来研习医书需些古籍参考，便想去寻一寻，不想耽搁了时辰，请王爷责罚。”
“城西旧书肆，鱼龙混杂，离府甚远，你既知本王治下严谨，当知私自行事，皆属违规。”尉迟晟的声音并不严厉，却让芙清背脊微凉。
她立刻跪下：“奴婢知错，奴婢一时思虑不周，只想着尽快为舍妹寻书，未曾顾及规矩，更未考虑到可能给王府带来不必要的风险，奴婢甘愿受罚。”
尉迟晟看着她伏低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他并非要深究她究竟去书肆做了什么，要的是不过是她的态度，是她必须时刻谨记的分寸。
一个得力的下属，可以有自己的小心思、小动作，但前提是必须明白谁是主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越界。
“起来吧，此次漠北公主之事，你与薛芷处置得宜，于王府有功，功过相抵，罚便免了。”他淡淡道。
芙清起身：“多谢王爷。”
“但是。”尉迟晟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芙清，你需记住，本王留你在东院，是看中你的机敏，乃是可用之才，你若因私废公，或因个人恩怨擅动，给本王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听得这话，芙清不觉打了个冷颤，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入心底，恭敬应答：“奴婢谨记王爷教诲，奴婢的一切，皆是王爷所赐，自当以王爷之令为先，以王爷之事为重，绝不敢因私心妄动，给王爷添乱。”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尉迟晟眼中掠过一丝满意。
“记住便好。”他挥了挥手，“薛芷还需在驿馆照料几日，你既已回府，便专心处理府内事务，西院近来不会太平，你需打起精神，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是，奴婢明白。”
“下去吧。”尉迟晟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公文。
芙清躬身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门。
走到廊下，她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
一连几日，芙清都沉浸在繁杂的府务中
这日午后，她正在核对账册，秋菊匆匆进来，面色有些古怪。
“出什么事儿了？”她不觉皱了眉头。
秋菊将一枚半旧的铜钱放在桌上，正色道：“姑娘，外头有个小乞儿，说要见您，还递了这个进来。”
芙清拿起铜钱，那边缘刻着一个极小的‘李’字。
她一眼便认出这是李修的东西。
“人在何处？”
“还在后门角房等着，奴婢瞧他衣衫褴褛，却眼神清亮，不像寻常乞儿，便先留住了。”
芙清放下账册：“带我去见他。”
角房里，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蜷在角落，脸上脏污，一双眼却格外机警，见芙清进来，他立刻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可是芙清姑娘，李先生说，这信务必亲手交给你。”
“你叫什么名字？如何认得李先生？”芙清接过信，并未立刻拆开，而是打量少年。
“我叫小豆子，去年冬天差点冻死在街头，是李先生救了我，给我饭吃，教我认字。”小豆子挺了挺胸脯，“李先生说我机灵，让我帮他跑腿送信。”
芙清点点头，取出一块碎银递给他：“辛苦你了，先去厨房吃点东西，换身干净衣裳。”
小豆子却摇头：“李先生说了，送完信立刻回去，不能多留。”
说罢，他朝芙清行了个礼，转身一溜烟跑了。
芙清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明日辰时三刻，清平观后山竹林，故人欲叙旧，关乎薛公旧事，望单独赴约。”
字迹清瘦峭拔，确是李修亲笔。
芙清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翌日清晨，清平观后山。
竹林幽深，晨雾未散。
芙清一身素色衣裙，缓步走在青石小径上。
她并非孤身前来，魏林带着两名天楼高手，隐在竹林外围策应。
竹林深处，一座简陋的竹亭映入眼帘。
亭中，一袭青衫的男子背对着她，正低头煮茶。
茶香袅袅，混着竹叶的清气，让这清晨多了几分出尘之意。
“你来了。”李修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坐。”
芙清走进竹亭，在他对面坐下。
李修抬起头。
数年不见，他清瘦依旧，眼角多了细纹，但与早年却并未有什么不同。
“李先生。”芙清开口，语气疏离。
李修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这是你父亲最爱的明前龙井，尝尝。”
“李先生约我至此，想必不是为了品茶叙旧。”芙清没有动那杯茶。
李修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直来直去。”
“芙清，我今日见你，是想问你一句话，你如今为纪王效力，是真心投靠，还是权宜之计？”
话音落下，他的神色转为严肃，
芙清眼神一凛：“这与李先生何干？”
“与我无关，却与薛公有关。”李修直视她的眼睛，“你父亲当年蒙冤，背后牵扯极深，若你真心为纪王效力，想要借他之力为薛家平反，那我今日之言，或许对你有用，若你只是虚与委蛇，另有所图……那便当李某多事了。”
芙清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父亲教导我，为人当知恩图报，纪王予我庇护，我自当尽心效力，至于薛家旧案，我从未有一日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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