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还真是个老倔驴

“小伙子，你不知道。那个死老倔头，脾气臭得十里外都能闻到！

跟他做了几十年邻居，我就没见他给过谁好脸色。想请他干活？呵，那比登天还难！”

老太太也跟着补充道：“可不是嘛！前年巷子东头的老李家，想请他砌个影壁墙，钱都捧到他面前了。

你猜怎么着？人家就扫了一眼，说老李家的砖配不上他的手艺，‘砰’一下就把门关了，差点把老李的鼻子给夹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人呐！”

“对对对！他就是这么个怪人！谁去都得碰一鼻子灰！你啊，还是另请高明吧，别去自讨没趣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石老倔描述成了一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碰谁嫌。

话音刚落，旁边大爷突然用手肘捅了捅他。

“哎，你来得还真巧，那老鬼回来了。”

江北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回头一看，只见巷子那头，一个瘦高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那人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脸上满是醉酒后的红晕，手里还提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一步三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目不斜视，对树下乘凉的邻居们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砰”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整个过程，没跟任何人有半点交流。

“石师傅，您等一下！”

江北急忙跑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那门板带起的风差点撞上他的鼻子。

他站在门外，客客气气地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但无论他怎么喊，里面都死寂一片。

没办法了。

江北退后几步，打量了一下那不算高的院墙，一个助跑，双手扒住墙头，腰上一用劲，便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一落地，他差点被脚下的景象惊呆了。

好家伙，这院子那叫一个乱！破桌子腿、烂板凳、生锈的铁锅、堆成山的酒瓶子……各种废品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个下脚的地方。

不过，在院子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堆码放整齐的石板。江北走过去，拂开上面的灰尘和落叶，眼睛顿时一亮。

那石板上雕刻着精细的浮雕，飞鸟的羽毛、游鱼的鳞片，都栩栩如生，那手艺，简直绝了。

只不过这些石板上已经长了些许青苔，看样子是很久没人动过了。

手艺是真的，脾气也是真的。

江北心里有了底，朝着屋里又喊了几声：“石师傅？在家吗？”

里面依旧没回应。

他只好硬着头皮朝屋子门口摸去。他走到门口，刚准备抬手敲门……

突然，头顶一阵恶风袭来！一根黑乎乎的棒子朝着他的脑袋就砸了下来！

好家伙！

江北心里一惊，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猛地往后一跳。那棒子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过去的，带着风声“呼”地一声砸在地上。

还没等他站稳，就看见那个石老倔醉醺醺地拎着根棍子，从门里冲了出来，满脸杀气。

“你谁啊？”老头口齿不清，但眼神凶狠，“跑我家来干什么？偷东西是不是？我打你个不要脸的贼！”

江北心里暗道一声好险，要是反应再慢半拍，今天就得在这儿开瓢了。

他站稳身子，看着眼前这个醉眼惺忪、杀气腾腾的老头，非但没生气，反而把姿态放得更低了。

“石师傅，您误会了，我不是贼。”江北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是特地来拜访您的，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石老倔拎着棍子，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江北，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要偷他家粮食的老鼠。

“帮忙？”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我这儿没什么能帮你的。赶紧滚蛋，别拿那些有的没的来烦我！”

说着，他就要关门。

“哎，师傅您慢着！”江北连忙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门。

他也不恼，转身走到墙根下，把自己从三轮车上卸下来的米袋子、面袋子还有那桶油提了过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石老倔的脚边。

“师傅，初次登门，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还望您千万收下。”

这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在这个年代，绝对是能拿得出手的重礼了。

别说乡下，就是城里人家，收到这个也得高高兴兴地请进屋里喝杯热茶。

可石老倔只是低头扫了一眼，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就好像脚边放着的不是米面粮油，而是几块碍事的破砖头。

“拿走你的东西。”他的声音干巴巴的，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我这里不稀罕。”

软的不行，江北只能来硬的了。当然，不是动手的硬，是把话说开的硬。

他深吸一口气，诚恳地说道：“石师傅，我知道您是咱们这儿手艺最好的石匠。

我家里准备盖新房，地基已经打好了，就想请您这样的大师傅出手，帮我把这房子盖起来。”

他本以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对方至少会听一听。

谁知道，“盖房子”这三个字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石老倔那张布满酒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浑浊的眼睛里冒出火来。

“盖房子？”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里的棍子指着江北的鼻子尖，“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你也配来找我盖房子？”

他唾沫星子横飞，声音也高了八度：“你懂什么叫石头吗？你懂什么叫榫卯吗？你懂什么叫手艺吗？

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快！快！快！用那些红砖头水泥块一糊弄，就管那叫房子？那是狗窝！那是糟蹋东西！”

这通劈头盖脸的臭骂，连个脏字儿都没有，却比直接骂人还难听。

江北耐着性子，等他稍微喘口气的工夫，赶紧解释：“师傅，您说得对。

正因为我不想糟蹋东西，不想盖个狗窝，所以我才来找您这位真正懂行的大师傅啊。”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石老倔根本不吃这一套，“我告诉你，我已经很多年不碰那些玩意儿了！我的手艺，早就该埋进土里了！

你赶紧走，去找那些给你糊弄狗窝的泥瓦匠去，别在我这儿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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