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龙战
月光下，山峦中。
白衣少女冷漠地站在天风之中，她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海中妖族的尸体。
龙隐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体力不支，被这群杀手追上，他们逼问和察觉罗厄混元珠在他身上时，就打算杀死他。
龙隐十分绝望，闭目等死。
在临死之际，他的脑海中一直不断地浮现出今天偶遇的白衣少女。他在心中祈祷，希望她能够藏好一些，不要被这群穷凶极恶之徒发现。
在生命的尽头，萦绕在他心头的不是血海深仇，而是对少女的牵挂与不舍。如果还能继续活着就好了，他想更多地了解她一些。
一切发生得非常突然。
龙隐在黑暗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破空而来，罡风如刀，杀气狂卷。
龙隐睁开眼睛时，就看见龙祀人站在他面前。
那些残暴的杀手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全都身首异处，横死在地上。
龙隐抬头，望向龙祀人，他发现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她背后的灵脉波动如同飓风与海啸，排山倒海，气势恢宏。
这种来自于洪荒始初的巨大力量，他从未看见过，他觉得他的父亲——雄霸一方的魁刹城主——也未必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龙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心中涌出了一股畏惧。
龙祀人低头，继续刚才没有聊完的话题，对龙隐道：“海市在哪儿？怎么去？海市的生存法则是怎样的？”
龙隐看见了一丝生存的希望，他急忙道：“我知道海市在哪儿，也知道怎么去，我可以带你去。我了解海中的一切生存法则，我可以陪你去海中，陪你待在海市，只要你保护我！”
龙祀人低头，正在思考龙隐的话。
那群杀手之中，有一条龙妖只是受伤，没有死去。他看见白衣少女背对自己低头沉吟，似乎有破绽，可以偷袭。
龙妖猎豹一样无声而疾速，朝着白衣少女偷袭而去。
白衣少女连头都没有回，一道罡气如刀锋般卷起，偷袭的龙妖顿时身首异处，鲜血四溅。
杀死同族，并没有让白衣少女有丝毫内疚与怜悯，她冷漠到根本就懒得多看一眼这群丧命在自己手中的海妖。
对于生命，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也没有半分怜悯，她有的只是冷漠，她早已习惯收割一切敌人的生命。
龙祀人望着龙隐，道：“成交。你带我去海市，我保护你。”
龙隐十分高兴，道：“好的。”
龙祀人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嫌弃地道：“这儿太脏了。我们回山洞去吧。”
龙隐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他道：“我们换一个地方藏身，比较稳妥。他们派出的杀手不止这些，大部队应该在不远的地方，如果大部队发现这些同伴的尸体，就会四处搜寻我们的。”
龙祀人一边走向山洞，一边道：“我很喜欢这个山洞，今晚就住这儿。大部队来了，全部杀死，就可以了。反正，他们会一直追杀你，在这儿把他们杀光，更省事一些。”
龙隐十分吃惊，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龙祀人和龙隐回到了山洞。
龙祀人仍旧躺回洞里安睡，龙隐栖身在洞口。
龙隐心中忐忑，问道：“既然要一起去海市，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叫你祀人姑娘？还是祀人姐姐？”
龙祀人道：“我救了你，又会保护你，你太弱小了，我将来还会教你一些防身和生存的技能，还会教你如何获得力量。你们海中，把年长的保护者和传授自己技能的人，称为什么？”
“师父。”
龙隐脱口而出。
龙祀人点头，道：“那你就叫我师父吧。我就叫你的名字，隐。”
“我有师父，有好几个，他们是父亲给我请的名师，有的教我武艺，有的教我法术，有的教我礼仪，他们不是白胡子老头，就是豪杰勇士。你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可以当我的师父？”
龙隐不同意。
“我不是白胡子老头，也不是豪杰勇士，但是我是你师父。你要我保护你，就得叫我师父。”
龙祀人道。
龙隐纠结了一会儿，为了保命，只能接受了。
“好吧。师父。”
龙隐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师父，你不问一问我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吗？你难道不怕我是一个可怕的坏人吗？”
龙祀人望着黑暗的虚空，眼神空洞而荒芜。
“隐，难道，你以为我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吗？”
龙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满地杀手的尸体，他的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安，不寒而栗。
“睡觉吧。明天我们就去海市。路上，你告诉我海市的情况。”
龙祀人闭上了眼睛。
“好的。师父。”
龙隐蜷眠在洞口，也闭上了眼睛。
初夏，午后。
南市，缥缈阁。
午饭之后，元曜出门送货去了，离奴去集市买鱼去了。
里间中，白姬躺在贵妃榻上午睡，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她梦见了与龙隐的初遇。
白姬醒了，她坐起身来，怔怔地愣了一会儿。
奇怪，没来由地，为什么会做这么遥远的梦呢？
那些古早的回忆，明明都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浸泡得破碎与稀薄，都差不多快要忘记了，怎么突然又在梦里变得那么清晰，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白姬叹了一口气，收敛了心神，站起身来。
“轩之——”
白姬喊道。
没有人回答。
“离奴——”
白姬喊道。
没有人回答。
缥缈阁里空荡荡的，静悄悄的。
想是自己午睡之后，这两人都出门去了。
白姬也没有在意，她伸了一个懒腰，走去大厅里，准备照看店面。
白姬走到大厅，穿过货架，来到柜台边。
白姬随手翻看了一下放在柜台上的账本，想象着呆头呆脑的小书生认认真真地提笔记账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白姬正要合上账本，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转头望向了大门外。
缥缈阁外，一名银发黑衣的男子踏碎时空，行走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里。随着男子走向缥缈阁，一股黑色的力量正在四处蔓延，充斥着整个死巷。
“怪不得会做过去的梦。原来，是有故人来访。”
白姬冷冷一笑，自言自语。
银发男子站在了大门外。
男子剑眉星目，容颜俊美，他的气质遥遥如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一头雪发飘逸绝尘，一双金眸清冷如寒冰，却又霸气邪魅，他的肌肤之上隐隐有光泽流动。
正是龙隐。
白姬抬头，冷傲地望着龙隐。
“我说过，你不可以来缥缈阁。”
以往，龙隐看见白姬，会行跪拜之礼，以示忠诚。这一次，他平视着白姬，毫无谦卑。
“我只遵守王的命令。很快，你就不是王了。”
龙隐冷漠地道。
白姬挑眉，道：“哦？”
白姬的眼眸瞬间变成了金色，她催动灵脉，打量龙隐，发现他的灵台之中，隐隐暗伏着一股黑暗深渊的气息。
“我来向你挑战。按照龙族的规矩，只要赢了你，我就是四海之主，龙族之王。”
龙隐倨傲地道。
白姬笑了，她俊美的脸庞上带着天神般的威仪，散发着王者的霸气。斜飞入鬓的眉毛之下，眼神深邃而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隐，这就是，你对我的忠心吗？”
龙隐试图直视白姬的眼睛，可是当他迎上了她的目光，却又垂目，不敢直视。
“我对你的忠心是，天地之间，无论神佛，除了我，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不许任何龙族来打扰你。只有我，可以杀死你。现在，我觉得，打败你的时机到了。”
白姬望着龙隐，道：“隐，是波旬蛊惑了你吧？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黑暗深渊的气息。我跟波旬有一段恩怨没有了结，我到处找他，都找不到，原来他跑去海中了。”
龙隐没有否认，只是再一次道：“我向你挑战。”
白姬道：“我接受。”
龙隐闻言，就要释放力量。
白姬却阻止了他，道：“洛阳城内百姓众多，我们相斗，会伤及无辜。去邙山，那儿没人。”
龙隐十分意外。在他的记忆中，她根本就不会有“伤及无辜”这个概念，她的信念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她从来都藐视生命，收割生命，以屠戮为狂欢。
但是，龙隐也没有多说什么。
白姬轻抬手腕，提笔蘸墨，在账本上写了一句：
“我散步去了。晚饭等我回来……”
白姬想了想，又提笔把“等我回来”划掉，改写成“不用等我”。
写完之后，白姬扔下笔，走出了缥缈阁。
“去邙山吧 。”
白姬说完，就化作一条白龙腾空而起，飞向了邙山的方向。
龙隐也化作一条黑龙，追随白龙而去。
洛阳，邙山。
苍穹之上，风起云涌，山峦之间，碎石横空。
一条白龙与一条黑龙在空中缠斗。
黑色巨龙仰天长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猛扑向白色巨龙。
白色巨龙须鬣戟张，它浑身鳞片变成了金色，如同一阵金色狂风，迎向黑龙。
黑龙白龙交战，只见黑色、白色、金色、蓝色的罡气在云天之上变幻，时而卷起一阵阵风暴骤雨，时而天昏地暗，电闪雷鸣，时而又冰雪寒冻，冰封万物，时而又燃烧起漫天金火，将天空变成了红色。
“昂——昂昂——昂昂昂——”
天地间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带起一阵又阵恐怖的狂啸。
邙山的大地剧烈地颤动，山峦巨石塌陷，惊得一众恶妖心惊胆寒，不知所措，它们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出洞府查看。
“昂——昂昂——”
龙吟阵阵，龙血飞溅。
黑龙用咒术凝结罡气，万箭齐发。
白龙无法完全避开，被气箭刺伤了肩膀。
白龙用冰封之术将黑龙困住，蓝色冰刃化作无数的戈矛，刺向黑龙。
黑龙也躲避不开，被冰戈贯穿了腹部。
白龙见血之后，十分狂暴，它的双目逐渐变成了红色，它仰天长啸，吐出红莲业火。
白龙血红的双目中带着嗜血的狂气，龙鳞映射出点点寒光，它气势如虹地卷向黑龙，似要将它撕碎。
“昂——昂昂——”
白色战龙须鬣戟张，浴火狂啸。
望着疯狂的白龙，黑龙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曾经将鲸落之屿染成血红色的残酷暴君，他的心中涌出了一阵熟悉的恐惧感。——这股熟悉的恐惧感是他的心魔，也是他的信仰，更是他扭曲的爱与救赎，还是他一生一世也无法挣脱的枷锁。
突然之间，他竟失去了勇气，无力抵抗。
黑龙不是挣脱不出冰封之术的束缚，而是无法挣脱束缚自己至今的心灵枷锁。
白龙厮杀兴起，嗜血的本能被这场龙战激起，它无法遏制自己的狂暴，将利爪掏向黑龙的胸膛。
利爪穿透了血肉。
白龙能够感受到，撕裂温暖的血肉之后，黑龙的心脏正在自己手中跳动。
只需要轻轻合上手，这颗灼热的心脏就会碎裂。
龙隐就会死去。
黑龙十分痛苦，它无力地望着白龙，一念骤起，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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