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假病真杀藏机变,谁见青衫染血归
三更天的兰台,寂静如渊。
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满室卷宗忽明忽暗。
应竹君伏案疾书,指尖微颤,朱笔勾勒出的字迹却依旧锋利如刀。
她眉心轻蹙,冷汗已悄然浸透中衣——那股熟悉的剧痛自肺腑深处翻涌而上,像有无数根寒针在骨髓里穿刺。
她咬牙撑住,喉间腥甜骤然炸开。
“咳——”
一口鲜血喷在案前奏折之上,猩红蜿蜒如蛇,瞬间染透纸页。
朱笔坠地,发出清脆一响,溅起几点血珠。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只来得及抬手按向腰间玉佩。
药王殿内,灵雾缭绕,十倍光阴静静流淌。
应竹君盘坐于净脉阵中,掌心幽蓝火焰跃动不息,将侵体寒毒一丝丝抽出、焚化。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可眼神却清明得近乎冷酷。
【宿主生命体征危急,触发紧急疗愈机制】
【‘净秽莲’激活,毒素反哺为药引,修复肺脉损伤】
识海中的提示一闪而过。
她闭目调息,任由那股冰火交织的力量在体内游走。
半刻钟后,她缓缓睁眼,眸光如刃。
“寒毒攻心?命不久矣?”她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讥诮,“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我的‘死期’。”
翌日清晨,消息便如野火燎原般传遍朝野:国子监奇才、应丞相独子应行之昨夜值宿兰台,突发重症,呕血昏厥,太医署会诊断言——寒疾入髓,恐不过三月。
裴家府邸,杜仲衡抚须而笑:“天助我也。此子若亡,七皇子春闱夺魁再无障碍。”
他当即密令心腹死士混入应府为仆,名为照料公子起居,实则伺机搜寻书房密档。
多年来,应行之行事缜密,所有布局皆藏于私卷之中,若能得其一二,足以牵连九王,动摇根基。
然而他不知,从她咳血那一刻起,便是局中设局。
秋蝉端药入院,故意在庭院停步,与另一婢女低声交谈:“公子昨夜烧了整整一箱旧信,说是要断因果……免得死后牵连家人。”
话音不高,却恰好飘进偏角廊下扫地杂役耳中。
那人心头一跳,目光微闪。
当夜三更,一道黑影悄然潜入应府东厢书房。
月光被云层遮蔽,四下无声。
那人屏息翻找,在灰烬堆中扒拉许久,终于寻得几片未燃尽的残纸——上面赫然可见“北境”、“兵马调度”、“三月之期”等字样!
他呼吸急促,几乎要狂笑出声:这分明是九王爷谋逆铁证!
正欲撤离,手腕忽地一紧——脚边藤蔓无声缠绕,细若发丝的【逆心藤】感应线已被触发。
刹那间,孢子随呼吸渗入鼻腔,幻觉如潮水袭来。
他看见自己手持密函面圣,龙颜大悦,封赏加身……一切真实得不容置疑。
次日拂晓,他匆匆返报杜仲衡。
杜仲衡展开残片,越看越惊,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九王欲联北境军,三月内逼宫”,字字如雷贯耳!
他不敢迟疑,连夜召集幕僚誊抄整理,拟就密奏草稿,只待明日早朝一举参倒封意羡!
而此时,应竹君正静坐窗前,手中一枚微型铜铃轻轻震颤了一下。
她唇角微扬,眸光幽深似海。
“鱼,上钩了。”
当夜,谢无咎戴白面具而来,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
“梦魇散已备妥,无色无味,入茶即融。”
她点头,将药交予暗卫,直送七皇子府膳房。
杜仲衡素有失眠之症,每晚必饮安神茶——今夜,他将在迷梦中,亲口吐露所有阴谋。
翌日凌晨,天还未亮。
应竹君换上粗布衣衫,脸上抹灰,与沈明远并肩蹲守在七皇子府后巷垃圾堆旁,宛如两名流落街头的乞儿。
寒风刺骨,她咳嗽两声,却始终目光如炬。
“小姐……不,公子,真要亲自来?”沈明远低声问,眼中满是担忧。
“亲眼所见,方能定人生死。”她淡淡道,随即闭目凝神,催动【观星台】之力。
星轨流转,气机锁定。
杜仲衡卧房位置清晰浮现于脑海。
片刻后,屋内传来断续呓语:“……不能让应行之活过春闱……太子许了兵部侍郎……只要除掉他,九王就断了一臂……”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留音玉简,悄然录下全程。
又命谢砚攀墙入户,取走案头尚未誊抄的密奏草稿。
证据在握,她却不急于揭发。
回到府中,她亲手将录音玉简封入青铜匣,加盖火漆印,命暗七送往九王府。
另一份密奏草稿,则密封投入都察院门前匿名箱,附言仅八字:“奸臣构陷,忠良蒙冤。”
做完这一切,她立于庭院梅树之下,仰望渐明的天际。
风拂过青衫,袖口犹带昨夜血痕。
她轻声道:“你们都想借我的‘死’做文章?”
“那我便以命为饵,钓一场滔天巨浪。”
宫门将启,早朝在即。
金銮殿外,百官肃立。
杜仲衡整了整朝服,神情激愤,胸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捧着那份亲手写就的密奏,昂首阔步走向殿门。
今日,他要当着满朝文武,揭发九王爷封意羡——私通边军,图谋不轨!
可他尚不知,龙椅之上的帝王,此刻正盯着御案上一份刚刚呈递的密封奏报,眼神冰冷如霜。
“那你手中的密奏草稿……”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雷,“是从何处誊抄而来?”
三更天的兰台,寂静如渊。
可此时,金銮殿上却已杀机暗涌。
百官肃立,晨光未明,唯有香炉青烟袅袅升腾,在雕梁画栋间缠绕出诡谲的影。
杜仲衡捧着密奏昂首而行,步履坚定,仿佛手握雷霆,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劈开九王爷封意羡那层冷若寒铁的权势壁垒。
他跪地叩首,声音洪亮震耳:“臣杜仲衡,参九王封意羡——私通北境边军,暗结兵马调度之约,图谋不轨,蓄势三月,欲行逼宫之逆举!此等大罪,天地难容,请陛下明察!”
话音落时,满殿皆惊。
几位老臣互视一眼,皆见彼此眼中的震动。
北境军权素为帝王心头重忌,谁敢轻言染指?
若真属实,这已非党争,而是谋逆!
然而龙椅之上,皇帝却未动怒,反而缓缓抬起眼,眸光如刀,直刺杜仲衡面门。
“你说九王勾结边军?”皇帝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却让整个大殿骤然凝滞,“那你手中的密奏草稿……是从何处誊抄而来?”
杜仲衡一怔,心头突跳:“回陛下,此乃微臣亲拟,字字血诚,句句肺腑——”
“是吗?”皇帝冷笑一声,抬手示意。
内侍立刻捧出一只青铜匣,当众开启,取出一份纸张泛黄的奏稿,高声宣读——
正是杜仲衡昨夜尚未誊清、仅存于书房案头的那一份密奏草稿,连涂抹修改之处都分毫不差!
“你尚未呈递之文,朕已先一步收入匿名箱。”皇帝目光如炬,扫视群臣,“而更巧的是,这份‘举报’不仅内容一致,连笔误也相同。杜卿,你说,这是何解?”
满殿哗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眼神闪躲,更有数位与杜仲衡同党的官员额角渗汗。
此事太过蹊跷——要么是宫中出了内鬼,要么……便是此人本就心虚,反被人将计就计!
杜仲衡脸色瞬间惨白,冷汗自鬓角滑落:“陛下!必是有人窃取臣之文稿栽赃陷害!九王党羽遍布朝野,此事定是他们设局灭口!”
“荒谬!”刑部尚书厉声喝道,“若你未曾写过此稿,他人如何得知其内容?若你未曾泄露,又怎会一字不差?分明是你伪造证据,构陷亲王,扰乱朝纲!”
皇帝拂袖而起,眼中寒芒暴涨:“身为御史台要员,不思忠君报国,竟行此阴私构陷之举!来人——革去官职,押入天牢,交大理寺彻查!若有同党,一并拿下!”
铁甲铿锵,禁军涌入殿中,拖走面如死灰的杜仲衡。
他的嘶喊在空旷大殿中回荡,终被沉重的宫门隔绝。
风波暂息,百官退散。
应竹君立于阶下阴影处,指尖轻轻摩挲袖中玉佩,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她没有看那被拖走的身影,也没有望向高座上的帝王——她的目光,掠过重重宫檐,落在远处一道静默伫立的玄色身影上。
封意羡站在廊柱尽头,黑袍猎猎,神情莫测。
两人视线交错不过一瞬,他却微微颔首,似赞许,似了然。
她垂眸,掩下眼底锋芒。
这一局,她以命为饵,引蛇出洞;而真正致命的一击,并非来自朝堂喧嚣,而是藏于无声无息之间。
杜仲衡至死不知,那几片残纸上的“北境”、“三月之期”,原是她刻意焚烧留下的诱饵——真正的调度密档,早在三年前便已被她用【观星台】推演还原,锁入玲珑心窍最深处。
回府途中,秋风卷叶,街市渐喧。
马车行至丞相府前巷口,却忽地停住。
帘外传来小厮通禀:“公子,徐夫子在外候多时了。”
应竹君眉梢微动。
徐夫子,国子监讲官,学识渊博,为人方正,亦是最早察觉她“病势反复异常”的人之一。
这几日频频派人探问病情,今日竟亲自登门?
她掀帘下车,只见那位须发半白的老者立于街角石灯旁,手中托着一个青布药包,神色慈和。
“听闻应公子呕血昏厥,贫师心甚忧之。”徐夫子上前拱手,“此乃《温阳补虚方》一副,乃老朽亲手调配,或可缓你肺寒之症。”
应竹君连忙还礼,声音虚弱:“劳夫子挂怀,学生愧不敢当。”
她接过药包,指尖轻捻,揭开一角,细嗅片刻,又以指甲刮取些许粉末暗藏袖中。
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冷笑如冰。
燃髓粉——武夫伪健之药,服之可使枯骨生热、衰体振作,宛如痊愈。
但药效一过,必损根本,三剂即伤及脏腑。
寻常医者难辨其味,唯精研毒理者方知端倪。
她在【药王殿】中曾亲手炼制此物,用于试验傀儡耐受极限。
如今,这味邪药竟出现在一位“良师”手中?
他是不信我的病。想试我真假。
念头闪过,她面上仍是一派感激之色:“夫子仁心济世,学生铭记于心。待稍后煎服,定亲书谢函。”
徐夫子点头离去,背影苍然,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不肯熄灭的疑火。
当夜,更深露重。
那药包被原封不动退回徐府,附信一封,墨迹清峻:
“学生虽病骨支离,然五脏六腑之寒热虚实,尚能自知。若夫子不信,明日可随太医一同来诊。”
烛火映照信纸,徐夫子坐于案前良久未语。
最终,他将药包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吞噬了那一抹可疑的药末,也烧尽了试探的最后一丝侥幸。
与此同时,丞相府东苑密室。
应竹君踏入【演武场】,刹那间,百倍光阴席卷而来。
外界一息,此处已是十息流转。
青铜傀儡“铿”然启动,双臂如铁钳横扫,劲风扑面。
她身形微侧,足尖点地,掌缘切向傀儡肘脉节点,施以“截脉手”巧劲一旋——
“咔!”
金属断裂之声炸响,傀儡右臂应声卸脱,砸地轰鸣。
她喘息未定,左肩却被余力撞中,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可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一遍,两遍,十遍……直至掌法圆融,身形如影随形。
终于,识海之中浮现淡金文字:
【中级武学掌握度达三成,解锁傀儡协同作战基础指令】
她扶墙站定,咳出一口浊气,望着铜镜中那张苍白瘦削的脸——眉目清隽,眼窝深陷,仿佛随时会倒下。
可那双眼,却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你们都想看我死。”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如落叶,却带着千钧之力,“可只要我还站着……就没人能决定我的结局。”
窗外,夜色如墨。
一道玄色身影悄然立于屋脊之上,斗篷微扬,正是封意羡。
他凝视着窗内灯火下那个单薄却挺直的身影,许久未动。
风起,吹散一句低语,落入无人知晓的深渊。
而在千里之外的七皇子府邸,烛火通明。
一道密令悄然传出,直奔御史台某位老臣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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