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旧报
第一百二十章 旧报
半夜逃跑被人当面撞破，李善仪面上有些慌乱，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快速整理好自己的神情，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把搭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因为刚才睡过了，所以现在睡不着吗？”
他反而帮她圆场。
李善仪点头。
顾寒声沉吟片刻，“那就过来帮我个忙吧。”
她不解，但也不好拒绝，走过去，便看到了桌面上还是成堆的文件。
摊开的几册上，附带着的是旧日的报纸，恐怕也有二十年了。
“你们公司的资料我恐怕不方便看。”
她只瞥了一眼，烫手似的放回桌上。
顾寒声讲：“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不是公司的事。”
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想过了，既然无论如何她已经不能避免被波及伤害，那不如主动拉她进来。
顾家的人也好，郑家也罢，随意动她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她手上没有底牌。既然如此，那他给她就是了。
顾寒声熬了一夜，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但他声音却比之前更加轻快，“这些，可以是你的护身符，也可以是你利用的武器。”
话意似乎比他们之间普通朋友的关系有些超过了。李善仪安静地站着，等他的后话。
“你看过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份文件交到你手上，到时候你想要探讨这个话题，我随时奉陪。”
到了这时候，他仍然想把主动权还给她。
她愿意承认他们的过往，他当然乐意，可是如果她并没有那样的打算，他想，他会保持沉默，在合理的界限之内等着她。
李善仪终于还是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
“这是……什么？”
作恶的人留下的痕迹。
他们这些人啊，做多了大生意，眼睛里也就没有了小人物，“自我之下，皆是蝼蚁。”他们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当顾寒声发现他们有一天会彻底清算的时候，他就在做这样的准备。
他这般坦然。
李善仪从来没有这么正面的面对过那些东西。
她也没有想过，仅仅看着那些文字，她也会有反胃感。看似干净的郑家，背地里干过那样多的脏事。
但她没有停下，逐字逐句的看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那份文件里抬起头。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因为你需要。”
她手里的纸张因为用力过度而捏出印子。
“那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对付郑家，不会是拿我开玩笑吧。”
“她是假的。”顾寒声重复了一遍，却点到即止。他说，“她是假的，我不会认不出我心爱的人。”
李善仪不再追问下去，她没有心思在追究他说的到底几分真假。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册装订过的文件上。
郑家曾经开过的一家私人医院，打着与慈善机构联合的友好形象，实际上却暗地进行人体试验，招募的志愿者大多数是出于信任，却被慈善机构送往这座医院。
慈善是他们践踏他人的遮羞布而已。
然而不合规的试药试验脱离控制，他们推出了挡箭牌，反咬志愿者一口，说那是个贪婪求财，毁谤良心医院的疯女人。
该志愿者控诉自己被迷晕，郑氏企业高层与之发生关系，以此要挟。
她偶然撞见郑太太和郑先生的争吵，向来在她面前相敬的佳偶，怨气从尖锐的声线里溢满。
“我早知道你做的那些烂事！可我竟然觉得你还有得救！竟然，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还留下把柄，我竟然信了你的鬼话！”
端庄的郑太太忘了她的仪态，尖尖的长指甲抓破她丈夫的手，声音里藏着积怨多年的愤恨。
郑先生那张儒雅的面皮涨红，往常事事顺着妻子的，在那天高高举起桌面的烟灰缸。管家扑过去阻拦，那个烟灰缸被狠狠砸落在管家头上。那场闹剧因为见了血而中断。
李善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想起来，但她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郑太太那句烂事，说的含糊不清，后面郑先生的辩解是什么？忽如其来的强烈预感，驱使着她去回忆。
他说的是——
“人已经被你弄进医院了，院长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李善仪如遭雷击。
那些话和现在眼前的资料联系起来，她想，她知道了。
资料上的字迹像是无尽的漩涡，快要把她卷进去，吞没了。
她抬起头，眼泪盈满眼眶，她忍耐着，声音却发颤。
“所以……”
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
私人医院事故频出，先后曝出强行关病人禁闭，过度电击治疗，导致一死一伤，多桩事件。
后来，那名伤患从楼层外部水管攀爬逃离，下坠时伤了脑部，被路人所救。
那张模糊的图片做了打码处理，但李善仪就是能够认出来。
她知道，那个人是吴茹文。
所谓勾引，所谓的恶意破坏家庭，都是他们一面之词。
吴茹文的存在并不是变数，而是他们作恶种下的因果，他们不承认自己的恶行，却把她当作一个碍事的物件。
他们早就“处理”过她。
她向顾寒声借走了那些文件。
说是借，其实她知道，那种东西照他的需求，并不需要如此详尽地整理成册，出现在他家里。
除非，那些本来就是要给她的。
如果顾寒声查郑家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地步，那说明，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关乎真假身份的秘密，他也知晓。
窗开了一半，冷风卷起纸张，那些藏在深处，早已经无人问津的秘密，哗啦哗啦作响。
所以他才说——
“你看过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份文件交到你手上。”
什么时候开始？今天，或者从他回到江州开始，或者，早在梨城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一个更深切的秘密拨见天日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心的感受，反而是麻木了。
顾寒声把那叠资料都替她收进房间里，没有再多说一句。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里碰了一下，李善仪收回自己黯淡的眼神，他带上门出去，而李善仪轻声说，谢谢。
“我说过，你可以利用我。”他笑了一声，好像还是十八岁的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天色是黑的，但他来了，那样寒冷的夜晚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这句话一直有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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