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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磐蚀之印


那一夜,秦振山幾乎未曾合眼。

“巫·磐”那兩個古老的篆字,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裡,反覆灼燒著他的思緒。畫像中那宏大而精密的古老機械,與“磐石”洞庫中那些充滿腐敗氣息的劣質武器、與“七三一”部隊令人髮指的試驗場、與山本岐道瘋狂的“神諭計劃”…這些原本看似割裂的碎片,因為這一個“磐”字,開始瘋狂地拼接、重組,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可能性。

“磐石”…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披著“自強”外衣的、徹頭徹尾的騙局和陰謀!利用甚至竊取了某種源自巫家的古老技術或遺產,卻將其扭曲、玷污,用於滿足私慾和勾結外敵!

那麼,李德生和老趙用生命換來的、指向高層腐敗的微縮膠卷,所揭露的恐怕僅僅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黑暗,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古老!

他看著身旁呼吸雖弱卻漸趨平穩的陳延舟,心中百感交集。延舟的母親巫玥,似乎早已洞悉了這一切,並以自己的方式進行著絕望的抗爭。而現在,這份沉重得足以壓垮靈魂的責任和秘密,似乎正不可抗拒地落在這傷痕累累的年輕人肩上。

還有那個叫鴉奴的孩子…他那額頭上與延舟小弟如出一轍的“三鉤蝕月”印,他那冰冷得不似人類的眼神和身手…他到底是什麼?是被囚禁的工具?是另一個犧牲品?還是…某種更可怕的存在?

無數的疑問和沉重的壓力,讓秦振山感到一陣陣窒息。他輕輕撫摸著自己空蕩蕩的袖管,那斷臂之處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外面的世界正在烽火連天,同胞在浴血奮戰,而他們卻深陷在這詭秘的地下迷局之中,每一步都彷彿踩在深淵的邊緣。

天快亮時(雖然在這地底無從判斷時辰,只能憑藉生理感覺),陳延舟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囈語,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胸口那黯淡的金光再次不穩定地閃爍起來,似乎正與某種內在的痛苦激烈對抗。

秦振山心中一緊,正要查看,祠堂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鴉奴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上面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氣味更加濃郁的藥湯,以及幾塊看起來像是某種根莖烤製成的乾糧。他依舊面無表情,將木盤放在矮幾上,然後走到陳延舟身邊,伸出冰冷的手指,快速點過他胸口幾個穴位。

他的手法極其古怪,並非傳統醫理的路數,指尖似乎帶著某種極其微弱的、與陳延舟體內星核同源卻更加陰寒的能量。隨著他的點按,陳延舟躁動的能量竟奇跡般地平復下去,呼吸重新變得悠長,只是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彷彿那平復是以消耗自身本源為代價。

“給他喂下。”鴉奴指了指那碗藥湯,聲音沙啞,“能暫時穩住‘爐心’。”

“爐心?”秦振山捕捉到這個奇怪的詞。

鴉奴卻不再解釋,轉身又欲離開。

“等等!”秦振山叫住他,目光銳利地盯著他額頭的印記,“你…認識一個手掌上有同樣印記的…嬰孩嗎?”

鴉奴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並未回頭,只有冰冷的聲音傳來:“‘鎖’已殘缺,問之無益。”

鎖已殘缺?是指延舟那被送走的小弟可能已經遭遇不測?還是另有所指?

不等秦振山再問,鴉奴已經像幽靈般閃出了祠堂,消失在昏暗的光線中。

秦振山沉默地扶起陳延舟,小心地將那碗氣味辛辣的藥湯一點點餵他喝下。藥湯效果顯著,陳延舟的體溫漸漸回升,皮膚下的金光也徹底隱去,彷彿進入了深度的修復性沉睡。

張大虎啃著那乾糧,湊過來低聲道:“老秦,我咋覺得…咱們像是掉進了一個更大的套裡?這老的小的,說話雲山霧罩,沒一句痛快話!”

秦振山面色凝重:“虎子,記得‘磐石’嗎?”

張大虎一愣,臉上橫肉抽搐了一下,顯然對那個名字充滿了厭惡和痛恨:“操,他娘的‘磐石’!一輩子忘不了!怎麼突然提這個?”

秦振山指了指牆上那幅畫像的落款。

張大虎湊近仔細辨認,當看清那“巫·磐”二字時,銅鈴般的眼睛猛地瞪圓了,倒吸一口涼氣:“這…這他媽是…?!”

“只是猜測。”秦振山聲音壓得極低,“但絕非巧合。這地方,這守陵人,恐怕和‘磐石’的源頭,脫不了干係!”

張大虎臉色變幻不定,最終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壓著嗓子罵道:“***!難道從根子上就爛透了?!那咱們…”

他的話被祠堂外傳來的一陣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來人是老凿头。他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獨眼中帶著一絲焦急和不安。

“後生仔,婆婆讓你們過去一趟。”他喘了口氣,看了一眼沉睡的陳延舟,“事情…有變化了。”

“變化?”秦振山心中一凜。

老凿头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重重嘆了口氣:“唉,去了就知道了…是福是禍…難說得很…”

氣氛瞬間再次緊繃起來。

秦振山和張大虎對視一眼,將陳延舟小心安置好,跟著老凿頭再次走向那處石窟。

石窟內,炭火依舊溫暖,藥香瀰漫。那位被稱為“婆婆”的老嫗依舊端坐在石椅上,只是臉色似乎更加凝重了幾分。鴉奴靜立一旁,彷彿從未離開過。

除了他們,石窟裡還多了兩個人。

那是兩個穿著與村民類似、但神色更加精幹警惕的中年男子。他們身上帶著傷,風塵僕僕,額頭的符文刺青顏色更深,眼神銳利如鷹,正低聲向婆婆匯報著什麼,語速極快,語氣沉重。

秦振山依稀聽到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

“…‘灰鳶’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像是在找什麼…”

“…三號出口附近發現了新的勘探標記…不是鬼子的人…”

“…上游‘觀測之間’的‘鏡湖’…波動異常…顯示‘門’的壓力還在持續增大…”

“…恐怕…‘潮汐’要提前了…”

婆婆靜靜地聽著,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直到兩人匯報完,她才緩緩抬起眼,看向剛進來的秦振山和張大虎。

“外面的客人,你們醒了。”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緊迫,“情況有些出乎老身的預料。你們的到來,以及…那孩子體內星核的異動,似乎加速了某些進程。”

她示意那兩名男子先退下,然後目光深邃地看向秦振山:“關於‘磐石’,你似乎已經有所猜測?”

秦振山心頭一震,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他沉聲道:“晚輩不敢妄加揣測,只是見到畫像落款,心生疑惑。若‘磐石’與此地淵源甚深,為何會變成如今這般…藏污納垢、禍國殃民之所在?”

婆婆眼中閃過一絲濃重的悲哀和憤怒,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因為貪婪,因為背叛。”

“古老的‘磐’,本是‘守門人’監測地脈、疏導能量、維持‘門’戶穩定的核心儀軌之名,象徵著沉穩與守護。畫像中所繪,便是其最初的理想形態。然而,並非所有‘守陵人’後裔都甘於永遠隱匿地下,與世隔絕。早在百年前,便有分裂者勾結外來勢力,竊取了部分‘磐’的原始圖紙和技術,試圖將其用於世俗的權力與財富爭奪。”

“你們所知的‘磐石’計劃,不過是這股叛徒勢力與國民政府中某些敗類、乃至東瀛窺伺者相互勾結,弄出來的一個畸形的、充滿罪惡的怪胎!他們根本無法理解‘磐’的真正精髓,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味粗暴地模仿、榨取,甚至不惜用活人試驗來彌補技術的缺陷和能量的不足!他們玷污了‘磐’之名,也為虎作倀,加速了‘門’的動盪!”

婆婆的聲音帶著痛心疾首的顫抖:“巫玥那孩子,正是看到了這毀滅的未來,才不惜一切想要阻止…可惜…”

真相如同沉重的冰山,緩緩浮出水面,那冰冷的體量幾乎讓人無法呼吸。原來從那麼早開始,災禍的種子就已經埋下!

“那…‘灰鳶’?‘逐星會’?”秦振山追問。

“‘逐星會’是那些叛徒勢力與外界野心家結合產生的核心組織,而‘灰鳶’…更像是他們麾下負責執行見不得光任務的爪牙,其中混雜了各國招募來的亡命徒和技術瘋子。”婆婆解釋道,“他們的目的,從未改變——徹底打開‘門’,竊取‘門’後那足以毀滅或稱霸世界的力量。”

她頓了頓,語氣愈發沉重:“而現在,最壞的情況可能正在發生。根據剛剛收到的消息,‘門’的壓力正在異常飆升,‘潮汐’(指歸墟之力的大規模溢散)可能會遠超預期提前到來。這絕非自然現象,定是‘逐星會’和日寇在巫陵深處的‘星枢’進行了某種極端操作所致。”

“一旦‘潮汐’失控爆發,不僅這片地下世界會首當其衝,毀於一旦,其釋放出的能量和異變甚至可能波及地表,後果不堪設想!”

石窟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張大虎聽得目瞪口呆,雖然很多名詞他聽不懂,但那毀滅性的後果他聽明白了。秦振山則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懼攥緊了心臟,原來他們之前經歷的,僅僅是這場巨大災難的序幕!

“我們…能做什么?”秦振山聲音乾澀地問。

婆婆的目光再次投向石窟之外,彷彿能穿透岩壁,看到那沉睡的陳延舟。

“希望…或許還在那一線變數之上。”她輕聲道,“那孩子體內的星核,雖是殘片,卻也是唯一能與‘星枢’核心產生共鳴、甚至可能影響其運行的‘鑰匙’。但他現在的力量太混亂,太脆弱。”

她轉頭看向鴉奴:“帶他們去‘觀測之間’,讓他們親眼看看…‘門’的真相。”

鴉奴微微點頭。

婆婆又對秦振山道:“瞭解你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或許才能做出最後的選擇。是留下與我們這群苟延殘喘的‘守陵人’一同迎接註定的毀滅,還是…帶著那孩子,去搏那萬中無一的生機。”

“記住,時間…不多了。”

鴉奴已經轉身向外走去。

秦振山和張大虎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再次跟上。這一次,他們走向的不是祠堂,而是岩壁更高處,一條更加隱蔽、守衛更加森嚴的甬道。

他們即將目睹的,將是遠超想象的、決定著億萬生靈命運的…

恐怖真相。

鴉奴引路,沉默依舊。這一次,他並未走向村落或祠堂,而是沿著岩壁一側極其隱蔽的、幾乎被藤蔓狀發光苔蘚完全覆蓋的狹窄石階,盤旋向上。

空氣中的溫度明顯降低,岩壁變得更加濕滑,凝結著冰冷的露珠。那種淡淡的、令人不安的壓抑感再次襲來,並且隨著高度的提升而不斷增強,彷彿正一步步接近某個巨大而沉睡的心臟。

石階的盡頭,並非預想中的開闊平台,而是一扇完全由某種暗沉金屬鑄造而成的圓形門戶。門戶表面光滑如鏡,沒有任何明顯的把手或鎖孔,只刻滿了比祠堂畫像上更加複雜、更加古老的同心圓狀符文,中心則是一個凹陷的、巴掌大小的特殊印記——那形狀,竟與陳延舟那半塊鸞鳥玉符完美契合!

門戶兩旁,肅立著兩名與之前報信人類似裝束、但氣息更加沉凝強大的守衛。他們看到鴉奴,並未行禮,只是微微點頭示意,目光掃過秦振山和張大虎時,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警惕。他們額頭的刺青並非簡單符文,而是某種活靈活現的、閉目盤踞的微型異獸圖案。

鴉奴無視了守衛,徑直走到金屬門前。他並未取出任何信物,只是伸出那隻冰冷瘦小的手,輕輕按在門戶中心那凹陷的印記上。

剎那間,他額頭上那暗紅色的“三鉤蝕月”印記微微亮起,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與這扇門同源的能量波動注入其中。

嗡…

金屬門戶上的符文次第亮起幽藍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緊接著,伴隨著一陣幾乎聽不見的、齒輪齧合般的輕微機括聲,厚重的圓形門戶如同花瓣般向內緩緩旋開,露出後面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上傾斜的黑暗通道。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純淨、卻也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彷彿來自亙古洪荒的蒼涼氣息的風,從通道內迎面撲來,讓秦振山和張大虎同時打了個寒顫。

“跟上。”鴉奴沙啞地說了一句,率先步入黑暗。

通道並不長,盡頭是一片朦朧的、流轉不定的幽藍色光暈。

當三人走出通道,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即便是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秦振山和張大虎,也瞬間被震撼得失去了言語,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急劇收缩!

他們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半球形的、完全由某種透明晶石構成的“觀測台”的邊緣!腳下是光滑如鏡的晶石地面,頭頂和四周則是無盡的、流轉著幽藍色光帶的透明穹頂!

而透過這透明的穹頂向下、向四周望去——

下方極深處,並非預想中的岩石或地下河,而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浩瀚無垠的、彷彿由純粹的黑暗和破碎星光構成的…混沌虛空!

無數巨大的、如同星球殘骸般的破碎結構在這片虛空中緩緩漂浮、碰撞、湮滅。扭曲的光帶如同痛苦的靈魂般穿梭其間,時而爆發出毀滅性的能量風暴,時而又歸於死寂。一種低沉到極致、卻能直接撼動靈魂的轟鳴聲從那深淵中隱隱傳來,彷彿億萬生靈在同時哀嚎。

而在這片混亂虛空的最中心,則是一個更加令人心悸的存在——

那是一道巨大無比、彷彿撕裂了空間本身的、不規則的裂縫!裂縫邊緣閃爍著極不穩定的、令人眩暈的彩色流光,而其內部,則是深不見底的、連光線都能吞噬的絕對黑暗!

從那裂縫之中,正源源不斷地噴湧出一種肉眼可見的、如同黑色潮汐般的恐怖能量洪流!這洪流沖刷著虛空,與那些破碎的結構碰撞,激起更加狂暴的亂流。偶爾有一兩道細小的、逃逸出來的黑色能量擊中他們所在的透明穹頂,整個觀測台便會發出輕微卻令人牙酸的震顫,穹頂上盪漾起水波般的漣漪,將那毀滅性的力量緩緩化解、吸收。

這…就是“門”?!

這就是歸墟之眼?!

這根本不是什麼寶藏或力量之源,這分明是一個正在不斷潰爛、不斷向現實世界噴吐著毀滅與瘋狂的…宇宙傷口!

秦振山只覺得手腳冰涼,頭皮發麻,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渺小感和恐懼感攫住了他。他終於明白,為何“守陵人”要世代鎮守於此,為何婆婆提到“潮汐”時會如此凝重!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對抗的天災!

張大虎更是張大了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額頭上冷汗涔涔,握著砍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打過無數硬仗,見過屍山血海,但從未想過,這世上竟存在著如此…如此超越想象的恐怖景象!與之相比,鬼子的槍炮簡直如同孩童的玩具!

鴉奴對兩人的震撼視若無睹,他走到觀測台中央一個微微凸起的、同樣由晶石構成的圓台前。圓台上方,懸浮著一個由無數細小光點構成的、正在不斷變幻的複雜立體星圖。星圖的大部分區域都呈現出危險的深紅色,尤其是對應著下方那道裂縫的位置,更是紅得發黑,不斷向外擴散著不祥的波紋。

“這就是‘門’的現狀。”鴉奴冰冷的聲音在這空曠的觀測間裡顯得格外清晰,“能量溢出水平已超過安全閾值百分之三百七十四,並且還在持續攀升。根據‘星軌’推算,最大規模的‘潮汐’將在七十六個時辰後達到頂峰。”

他伸出手指,點向星圖中幾個不斷閃爍的、異常明亮的金色光點,這些光點正環繞著裂縫緩緩移動,似乎試圖修補什麼,卻顯得力不從心。

“這些是殘存的‘鎮守節點’,也是‘磐’儀軌最後還在運行的部分。但它們的能量正在被快速消耗,最多還能支撐十二個時辰。”

他的手指又劃向裂縫深處幾個不斷釋放著干擾波的黑紅色光斑:“這些是‘逐星會’和東瀛人強行植入的‘錨點’和‘汲能器’。他們在瘋狂抽取‘門’的不穩定能量,加劇其崩潰,試圖在‘潮汐’達到頂點時,強行擴大裂口,實現他們所謂的‘神降’。”

每一個冰冷的數據,每一句平靜的敘述,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秦振山和張大虎的心上。

絕望!徹頭徹尾的絕望!

面對這種層級的力量,個人乃至軍隊的勇武,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秦振山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鴉奴沉默了一下,罕見地沒有立刻回答。他那雙冰冷的眼睛,再次投向下方那恐怖的混沌虛空,似乎穿透了無盡的黑暗,看向了某個極其遙遠的地方。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波動?

“理論上…存在一個…概率低於百分之零點四三的…應對方案。”

他的手指點向星圖中最核心處、那個幾乎被黑紅色潮汐淹沒的、極其黯淡的複雜光團——那應該就是巫陵深處的“星枢”核心。

“利用‘鑰匙’與‘星枢’的最高權限共鳴,逆向超載所有‘鎮守節點’和殘存儀軌,引發連鎖能量內爆。運算結果顯示,有百分之三點七一的可能性,可以在‘門’前形成短暫的能量真空帶,將‘潮汐’爆發的大部分威力導向…歸墟內部。”

“但代價是…”鴉奴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透出一股殘酷的冰冷,“所有參與共鳴的‘鑰匙’載體,將因無法承受反向沖擊而…分子級崩解。所有殘存的‘鎮守節點’將徹底毀滅。‘門’雖能暫時閉合,但‘磐’的系統也將永久下線。此地…將失去最後的屏障。”

“這是以‘鑰匙’和整個‘守陵’體系為代價,換取地表世界…大約一個甲子的喘息時間。”

一個甲子…六十年…

用延舟的命,用這群隱姓埋名、世代守護的“守陵人”的傳承,去換取外界六十年的時間?

秦振山如遭雷擊,踉蹌著後退一步,臉色慘白如紙。張大虎也徹底呆住了,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根本不是什么生機!這是一個無比殘酷的、兩難的絕望選擇!

就在這時——

嗡…!

觀測台中央的星圖猛地一陣劇烈晃動!下方那巨大的裂縫中,突然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粗壯無比的黑色能量洪流,如同咆哮的巨龍,狠狠撞擊在透明穹頂之上!

轟!!!

整個觀測台瘋狂震動!晶石穹頂發出令人牙酸的**,上面瞬間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幽藍色的防禦光幕急劇閃爍,明滅不定,彷彿隨時都會破碎!

秦振山和張大虎被巨大的衝擊力掀翻在地,耳中嗡嗡作響,氣血翻騰!

鴉奴的身體也晃動了一下,但他很快穩住,冰冷的眼中數據流瘋狂閃爍,快速操作著晶石圓台,試圖穩定局面。

透過佈滿裂紋的穹頂,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股爆發的黑色能量洪流中,竟然隱約包裹著什麼東西——

那似乎是一艘…殘破不堪的、風格與“避世舟”截然不同的、帶著明顯東瀛技術特徵的…小型潛航器的殘骸?!

而在那破碎的舷窗之後,一雙充滿了瘋狂、貪婪和難以置信的驚恐的眼睛,正死死地透過穹頂,與觀測台內的三人對上了視線!

雖然那張臉已經扭曲變形,沾滿血污,但秦振山和張大虎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山本岐道!

他竟然沒死!而且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駕駛著這艘古怪的潛航器,闖到了如此接近“門”的地方!

此刻的他,似乎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能量沖擊和痛苦,卻依舊掙扎著,對著觀測台的方向,露出一個猙獰而瘋狂的笑容,嘴唇無聲地開合,彷彿在說著什麼。

透過口型和那瘋狂的眼神,秦振山讀懂了那無聲的宣言:

“…神諭…即將…”

“…屬於帝國…”

轟!!!

又一股更大的能量亂流襲來,瞬間將那艘殘破的潛航器連同山本岐道那瘋狂的身影,徹底吞沒、撕碎、湮滅在了無盡的混沌虛空之中!

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觀測台內的震動緩緩平息,穹頂上的裂紋在幽藍光芒流轉下慢慢修復。

但死寂之中,一種更加冰冷、更加迫在眉睫的恐怖,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山本岐道雖然死了,但他那瘋狂的舉動,似乎進一步加劇了“門”的動盪!

鴉奴猛地轉頭,看向秦振山,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不容置疑的緊迫:

“時間修正。”

“‘潮汐’頂點提前。”

“剩餘時間:五十九個時辰。”

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岩壁,落在了那依舊在沉睡的陳延舟身上。

“必須盡快決定。”

“否則,一切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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