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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薪尽之抉


觀測間的震動緩緩平息,晶石穹頂上的裂痕在幽藍光流的修補下逐漸彌合,彷彿剛才那毀天滅地般的衝擊只是一個短暫而恐怖的幻覺。

然而,腳下依舊殘留的餘震,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能量焦糊味,以及星圖上那變得更加刺眼、更加急促閃爍的警報紅光,無不在冰冷地訴說著一個事實——危機非但沒有解除,反而因為山本岐道那瘋狂的最後一搏,被推向了更加迫在眉睫的毀滅邊緣!

五十九個時辰!不到五天!

鴉奴報出的那個冰冷數字,如同最終的喪鐘,敲響在死寂的觀測間內,也狠狠砸在秦振山和張大虎的心上。

張大虎猛地從地上爬起,雙目赤紅,對著那恢復平靜卻更顯恐怖的虛空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彷彿一頭被困在絕境中的受傷猛獸。他肩膀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破舊的衣襟,卻渾然不覺。

秦振山緩緩站起身,臉色蒼白,獨臂微微顫抖。他看著星圖上那代表著毀滅倒計時的冰冷數字,又看向下方那深不見底、正在積蓄著下一次更猛烈爆發的歸墟之眼,最後,目光落回鴉奴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

“百分之零點四三…低於百分之零點四三的成功率…”他重複著這個令人絕望的概率,聲音沙啞得如同砂輪摩擦,“代價是…延舟的命…和你們整個‘守陵’一脈的傳承…”

這根本不是什么選擇!這是一條用最珍貴的一切去填補、卻幾乎註定失敗的絕路!

鴉奴冰冷的瞳孔中數據流悄然隱去,恢復了那種深不見底的空洞。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秦振山,彷彿在等待一個早已註定的答案。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要將人壓垮之時——

“帶…帶我下去…”一個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從觀測間的入口處傳來。

三人霍然轉頭!

只見老凿头正吃力地攙扶著一個人,站在那金屬門戶旁。

是陳延舟!

他竟然醒了過來!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嘴唇乾裂,身體虛弱得幾乎無法站立,全靠老凿头支撐。但他的眼睛卻睜開了,那雙曾經充滿技術天才的專注、後又被國仇家恨與無盡痛苦吞噬的眼睛,此刻卻燃燒著一種奇異的、平靜而決絕的光芒!

他的目光越過眾人,直接投向那浩瀚而恐怖的虛空,投向那毀滅的源頭。星圖上刺目的紅光倒映在他深邃的瞳孔中,卻未能激起絲毫恐懼,反而像是點燃了某種深藏已久的東西。

“延舟!你怎麼…”秦振山又驚又急,連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陳延舟卻輕輕搖了搖頭,阻止了師父的攙扶。他極其艱難地、一步一步地,自己挪動著腳步,走向觀測台的中央,走向那幅殘酷的星圖。他的步伐虛浮,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每走一步,他胸口那原本已經隱去的金光便再次微弱地亮起,與星圖、與下方那恐怖的“門”產生著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共鳴。他的身體因為虛弱和共鳴帶來的痛苦而微微顫抖,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但他的腰桿卻挺得筆直。

他終於走到了星圖前,伸出手,顫抖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那代表著“星枢”核心的、黯淡而危險的光團。

“我…都聽到了…”他聲音微弱,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透支生命般的平靜,“五十九個時辰…百分之零點四三…”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臉色慘白的秦振山,嘴角努力牽扯出一個極淡、卻讓秦振山心碎的笑容:“師父…還記得…徐州那個雨夜嗎?”

秦振山渾身劇震,獨臂猛地攥緊!那個雨夜…炮火連天…斷臂…怒吼…還有…月如破碎的身影…他怎麼可能忘記?!

“那時候…您教我…有些仗…明知道會死…也得打…”陳延舟的目光彷彿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個充滿血與火的夜晚,聲音裡帶著一絲懷念,一絲痛苦,更多的卻是淬煉後的堅硬,“因為身後…是家國…是袍澤…是…不能退的理由…”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毀滅的星圖,投向那無盡的虛空:“現在…也一樣。”

“不!不一樣!”秦振山猛地低吼出聲,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痛苦,“那時候我們還有陣地!還有戰友!還有希望!現在這算什麼?!用你的命去填一個幾乎註定失敗的無底洞!這不值得!”

“值得。”陳延舟的回答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解脫,“我的命…從月如死的那天起…從李工、老趙他們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僅僅是我自己的了。”

他輕輕撫摸著自己胸口那再次隱現金光的位置,那裡曾經嵌入彈片,如今卻融入了更複雜的東西:“這東西…與其讓它在我體內衝突爆炸…或者將來被‘逐星會’、被鬼子奪去造孽…不如讓它…發揮最後一點用處。”

他的目光掃過鴉奴,掃過這宏偉而殘破的觀測間,掃過下方那無數正在虛空中緩緩湮滅的、或許也曾是同胞的殘骸:“更何況…這後面…不僅僅是家國山河…還有億萬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了點點血沫,身體搖晃了一下,卻被一旁沉默的鴉奴伸手扶住。鴉奴那冰冷的眼神看著陳延舟,依舊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卻也沒有鬆開手。

“可是…”秦振山還想說什麼,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鼻子酸澀得厲害。他看着自己這個徒弟,從黃埔軍校那個意氣風發的技術天才,到背負血海深仇的復仇者,再到如今這個平靜地選擇走向毀滅的…戰士。他深知延舟一旦做出決定,便再難更改。那種刻入骨子裡的執拗,和他對機械的專注一樣,從未改變。

張大虎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晶石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虎目含淚,嘶聲道:“兄弟!咱再想想別的法子!大不了老子帶人殺回巫陵,跟***小鬼子和那些雜碎同歸於盡!總好過你…”

陳延舟搖了搖頭,氣息微弱卻堅定:“虎子哥…沒時間了…這是…唯一能影響全局的…辦法。”他看向鴉奴,“需要我做什麼?”

鴉奴鬆開扶著他的手,指向星圖核心:“你需要深入‘星枢’控制中樞,在‘潮汐’峰值到來時,引導你體內的能量與其強制共鳴。我會為你計算最佳切入時機和能量輸出路徑。但最終能否成功引爆節點,取決於你的意志能承受多大程度的能量反衝。”

他頓了頓,補充道:“過程中,你將直麵歸墟意志最直接的侵蝕。一旦意識失守,你將成為新的‘門’戶,加速毀滅。”

這幾乎是十死無生的任務!

陳延舟卻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好。”

一個字,輕飄飄的,卻重逾千斤。

“等等!”老凿头忽然開口,他獨眼中閃動著複雜的光芒,從懷裡顫巍巍地掏出那半塊溫潤潔白、卻沾染著血跡的鸞鳥玉符,遞給陳延舟,“孩子…帶上這個…這是你娘…最後的念想…或許…或許能幫你守住一點靈台清明…”

陳延舟看著那半塊玉符,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劇烈的波動,他伸出顫抖的手,緊緊握住了它。玉符觸手溫潤,彷彿還殘留著母親指尖的溫度。

他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師父秦振山和兄弟張大虎,那眼神裡有告別,有愧疚,有不捨,但更多的是一種一往無前的決絕。

“師父,虎子哥…保重。”

“告訴外面的弟兄們…我陳延舟…沒給黃埔…沒給中國軍人…丟臉!”

說完,他不再猶豫,轉身看向鴉奴。

鴉奴點了點頭,再次將手按在晶石圓台上。觀測台一側的晶石壁無聲地滑開,露出後面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閃爍著幽藍色導引光條的狹窄通道。通道深處,傳來更加強烈的能量波動和機械運轉的轟鳴。

那裡,通向巫陵的最深處,通向“星枢”的心臟,也通向…最終的毀滅與…或許存在的,一絲微弱的希望。

陳延舟握緊玉符,義無反顧地,步入了那條幽藍的通道。

身影很快消失在強光之中。

晶石壁緩緩合攏。

觀測間內,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秦振山如同一尊瞬間蒼老了十歲的石像,獨臂無力地垂下,望著那閉合的通道,久久無言。張大虎猛地別過頭去,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擦去奪眶而出的淚水,喉嚨裡發出野獸受傷般的嗚咽。

老凿头長嘆一聲,閉上了獨眼,喃喃自語:“巫家的血…終究還是…流盡了…”

唯有鴉奴,依舊靜立在星圖前,冰冷的瞳孔中再次浮現出瘋狂流轉的數據流,開始了最後的、冷酷的倒計時推演。

就在這時——

嗚——嗚——嗚——

一陣與之前“最終净化”程序啟動時相似、卻更加尖銳、更加急促的警報聲,猛地從晶石圓台中爆發出來!

星圖劇烈閃爍,原本標註著“五十九個時辰”的倒計時數字瘋狂跳動,最後竟然猛地縮短了一大截!

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合成音響徹觀測間:

“警告!檢測到多個外部‘錨點’被強制激活!能量抽取速率激增!”

“警告!‘門’穩定性急劇下降!‘潮汐’峰值預測時間大幅提前!”

“重新計算…”

“最終倒計時:”

“十二個時辰!”

二十四小時!

所有人的臉色瞬間慘變!

“***!是山本死前幹的好事?!”張大虎目眦欲裂。

鴉奴眼中的數據流驟然停滯,他猛地抬頭,看向通道方向,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急迫!

“來不及進行能量疏導適配了…”

“他必須立刻開始共鳴!”

“否則…萬分之一的成功概率…都將歸零!”

絕境中的絕境!

秦振山猛地抬頭,望向那條剛剛吞噬了他徒弟的通道,眼中瞬間佈滿血絲,一股決絕的兇悍之氣從這個老兵身上爆發出來!

他一把搶過老凿头一直拎著的那個裝著“地脈根湯”的陶罐,將裡面殘餘的藥湯一飲而盡,然後將陶罐狠狠摔碎在地!

“虎子!老丈!幫我個忙!”

他獨臂猛地抽出腰間那根鏽蝕的鐵棍,指向觀測間的另一個方向——那裡有一條標記著危險符文、似乎通往能源核心區域的維護通道。

“咱們不能幹等著!”

“去把那幫雜種強塞進來的‘錨點’和‘汲能器’!能砸多少砸多少!”

“給延舟…減輕點壓力!爭取點時間!”

哪怕只能爭取到一分!一秒!

張大虎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猙獰而瘋狂的笑容,吐掉嘴裡的血沫,重新握緊了砍刀:“操,他娘的!就這麼幹!老子早想炸了那些鬼玩意兒!”

老凿头獨眼中也迸發出最後的血性,猛地點頭:“好!老子這把老骨頭,也該活動活動了!”

鴉奴看著這三個明知必死卻要反向衝鋒的人類,冰冷的瞳孔中,數據流再次微微波動了一下,但最終沒有阻止。他只是快速操作晶石圓台,將那條維護通道的權限臨時開放。

“能源管道內充滿逸散能量和守衛機械。生存概率低於百分之七。”他冰冷地陳述事實。

“夠本了!”秦振山狂笑一聲,獨臂持棍,率先衝向了那條危機四伏的通道!

張大虎怒吼著緊隨其後!

老凿头踉蹌著,卻也義無反顧地跟了上去!

觀測間內,再次恢復死寂。

只有星圖上那鮮紅刺目的“十二個時辰”倒計時,在冷酷地、一秒一秒地跳動。

以及下方那無盡的虛空中,正在加速醞釀的、毀滅一切的…

最終潮汐。

鴉奴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陳延舟消失的那條通道。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在自己額頭那暗紅色的“三鉤蝕月”印記上輕輕一點。

印記微微發亮。

一個極其微弱的、與陳延舟胸口的星核、與這整個古老系統隱隱共鳴的波動,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

他冰冷的唇瓣無聲地動了動,彷彿自言自語,又彷彿在向某個未知的存在傳遞著最後的信息:

“…備用協議…啟動…”

“…坐標鎖定…”

“…願‘磐’的餘燼…能照亮…”

最後幾個字,消散在了無聲的能量流中。

他的身影,緩緩融入觀測間的陰影,如同從未存在過。

維護通道內,並非預想中的狹窄管道,而是一片更加光怪陸離、危機四伏的區域。

粗大無比、表面覆蓋著厚重絕緣材料卻依舊不斷跳動著危險電弧的能量輸送管如同巨蟒般盤踞交錯,構成了一道道障礙。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臭氧味和某種金屬過熱的焦糊味。熾熱的蒸汽不時從破裂的閥門中噴射而出,發出尖銳的嘶鳴。地面和牆壁上,隨處可見凝固的、呈現出不祥墨綠色的腐蝕痕跡,以及激烈戰鬥留下的彈孔和爆炸殘骸。

這裡顯然剛剛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攻防戰。幾具穿著日軍技術兵服裝、卻被某種巨大力量撕扯得支離破碎的屍體倒臥在角落,他們攜帶的精密儀器也變成了一堆廢鐵。更遠處,還能聽到零星的、能量武器射擊的嗡鳴和金屬撞擊的鈍響——殘存的守衛機械仍在與入侵者交火。

“操!這鬼地方!”張大虎一腳踢開擋路的一截斷臂,砍刀格開一道突然從頭頂射下的熾熱切割光束,火花四溅。

“別戀戰!找那些鬼子的‘錨點’!”秦振山獨臂揮舞鐵棍,砸碎了一個從壁龕中彈出、試圖噴射冷凝液的防禦噴頭,聲音在管道轟鳴中顯得有些失真。藥湯帶來的短暫亢奮正在消退,斷臂處和舊傷傳來鑽心的疼痛,但他渾然不顧,眼睛如同獵鷹般掃視著周圍。

老凿头憑藉著對此地構造的依稀記憶,指著一個方向:“那邊!主能源分流區!鬼子要想大量抽取能量,肯定要在那裡做手腳!”

三人憑藉著一股不要命的狠勁,在危機四伏的管道网络中艱難穿行。鴉奴開放的權限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大部分自動防禦設施對他們視而不見,但那些明顯由“逐星會”或日軍後加裝的陷阱和守衛,依舊帶來巨大的麻煩。

張大虎如同人形坦克,憑藉著蠻力和豐富的戰鬥經驗,硬生生開路。秦振山則憑藉著技術軍官的眼光,總能提前發現那些隱蔽的能量節點和結構弱點,用最省力的方式造成最大的破壞。老凿头則憑藉著殘存的記憶和對能量流動的敏感,指引著方向。

終於,他們衝破了一道被強行熔開的厚重閘門,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柱形空間,數十根粗大的能量管道從四周匯聚於此,連接在中央一個龐大無比的、如同樹根盤結般的巨型轉換裝置上。這裡顯然是整個地下能源網絡的一個核心樞紐!

而此刻,這個本該莊嚴肅穆的能源核心,卻被粗暴地玷污了!

十幾個明顯是後期加裝的、風格猙獰的銀黑色金屬裝置,如同吸血的水蛭般,緊緊吸附在那些主要的能量管道上!這些裝置不斷閃爍著不祥的紅光,發出貪婪的嗡鳴,肉眼可見的、龐大的幽藍色能量正被它們強行從管道中抽取出來,通過粗大的線纜,匯聚向空間中央一個剛剛搭建起來的、佈滿屏幕和儀表的臨時控制台!

幾名穿著“灰鳶”制服、技術人員模樣的人正在控制台前忙碌地操作著,周圍還有十幾個全副武裝、眼神兇悍的傭兵護衛!他們顯然正是加劇“門”動盪、提前引爆危機的元兇之一!

“***!就是他們!”張大虎眼珠子瞬間紅了,不等對方反應,怒吼一聲,手中的砍刀帶著勁風直接擲向一名正在操作儀器的技術員!

噗嗤!刀刃精准地沒入那技術員的後心!

“敵襲!”傭兵們瞬間反應過來,各種槍械噴吐出火舌!能量光束和實體子彈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來!

“找掩體!”秦振山一把將老凿头推到一根巨大的管道後面,獨臂鐵棍揮舞,磕飛了幾顆流彈,火星四溅!他迅速觀察局勢,對方人數眾多,火力兇猛,而且佔據了有利位置,硬拼絕對吃虧!

“虎子!破壞那些吸能的裝置!”秦振山大吼,同時從地上撿起一把死去日軍留下的南部手槍,雖然不順手,但此刻也顧不上了。

“明白!”張大虎如同猛虎出閘,藉著管道掩護,猛地撲向離他最近的一個銀黑色“錨點”裝置!他根本不懂怎麼拆卸,直接掄起從屍體旁撿來的工兵鏟,用盡全力狠狠砸向那裝置的外殼!

哐當!金屬撞擊的巨響!裝置外殼凹陷下去,閃爍的紅光變得紊亂,抽取能量的速度明顯一滞!

“阻止他們!”控制台前,一個像是頭目的“灰鳶”技術官驚怒交加地吼道!

更多的火力集中向張大虎!

秦振山獨臂開火還擊,精準的點射壓制了兩個傭兵,但更多的子彈和光束打得他抬不起頭。老凿头也撿起一塊碎石,拼命砸向另一個裝置,卻收效甚微。

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每拖延一秒,星枢核心的壓力就增大一分,陳延舟那邊就危險一分!

必須更快!

秦振山目光掃過那些瘋狂抽取能量的裝置,又看向它們匯聚能量的中央控制台,一個瘋狂的念頭湧上心頭!

“虎子!老丈!掩護我!”他嘶聲吼道,猛地從掩體後躍出,不再理會那些傭兵,而是以之字形路線,不顧一切地衝向那個中央控制台!

子彈和光束在他身邊呼嘯而過,打得地面和管道火花四溅!一枚能量光束擦過他的小腿,帶來一陣灼燒的劇痛,他一個趔趄,幾乎摔倒,卻又咬牙穩住,繼續前衝!

“掩護老秦!”張大虎目眦欲裂,如同瘋虎般從掩體後衝出,主動吸引火力,砍刀揮舞得密不透風,竟然暫時擋住了數名傭兵的進攻!老凿头也拼盡老命,將能找到的一切東西扔向敵人。

趁此機會,秦振山終於衝到了控制台前!那名技術官驚恐地想要拔槍,被秦振山一記鐵棍狠狠砸在手腕上,骨裂聲清晰可聞!

秦振山根本不去看那些複雜的屏幕和數據,他的獨臂直接探向控制台下那密密麻麻、粗細不一的能量輸送線纜!憑藉著對機械和能量的直覺,他猛地抓住其中最粗的幾根主輸送管!

“給老子…斷開!!”

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獨臂青筋暴起,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扯一掰!

噼裡啪啦!刺眼的電弧爆閃!

粗大的線纜被他硬生生從接口處扯斷!龐大的能量瞬間失去引導,如同脫韁的野馬般在控制台內部瘋狂肆虐!

轟!轟轟!

控制台上的屏幕瞬間全部爆裂!儀表指針瘋狂亂轉後歸零!整個控制台冒起滾滾黑煙,發出劇烈的爆炸聲!離得近的幾個“灰鳶”技術員慘叫著被炸飛出去!

幾乎同時,所有那些銀黑色的“錨點”裝置都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紅光瘋狂閃爍,抽取能量的行為被迫中斷!

能源核心的壓力驟然一輕!

“成功了!”老凿头驚喜地喊道。

但秦振山也被那近距離的爆炸衝擊波狠狠掀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出,獨臂軟軟垂下,顯然受了重傷。

“老秦!”張大虎心急如焚,想要衝過去,卻被反應過來的傭兵死死纏住!

剩下的傭兵和技術官徹底瘋狂了,他們知道任務失敗意味著什麼,如同困獸般發起了更猛烈的攻擊!

就在這危急關頭——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怖嗡鳴,猛地從這片地下世界的最深處爆發出來!遠比之前在觀測間感受到的更加猛烈,更加浩瀚!

整個能源核心空間劇烈震動,所有的燈光瞬間熄滅,只剩下那些設備爆炸產生的火光和能量管道不安的幽藍光芒!

彷彿某個沉睡了億萬年的巨獸,終於徹底甦醒,發出了滅世的第一聲咆哮!

“潮汐…潮汐開始了!”老凿头臉色煞白,聲音充滿了絕望。

那恐怖的嗡鳴並非一聲而止,而是如同海嘯般,一波強過一波!能量管道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牆壁龜裂,碎石簌簌落下!

那些“灰鳶”的傭兵和技術官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攻擊節奏頓時大亂。

張大虎趁機猛地劈翻兩人,衝到秦振山身邊,將他拖到相對安全的角落。

“老秦!撐住!”

秦振山劇烈咳嗽著,又咳出幾口血,卻掙扎著指向那些因為能量反衝而變得不穩定的“錨點”裝置,艱難道:“炸…炸了它們…不能…讓它們…緩過來…”

張大虎瞬間明白,眼中兇光一閃,從一具屍體上扯下幾顆手雷,用牙咬掉拉環,狠狠投向那些紅光亂閃的裝置!

轟隆!轟隆!

劇烈的爆炸接二連三響起!那些造價不菲的精密裝置在內部能量失衡和外部爆破的雙重打擊下,紛紛化作廢鐵和火球!

最後的威脅,暫時解除。

但更大的毀滅,才剛剛開始!

整個空間震動得越來越厲害,彷彿隨時都會徹底坍塌!頭頂不斷有巨大的岩石落下!

“必須…必須離開這…”老凿头扶著牆壁,艱難道。

張大虎背起重傷的秦振山,攙扶著老凿头,踉蹌著向來時的通道衝去。身後,是不斷崩塌的能源核心和“灰鳶”成員絕望的慘叫。

他們剛剛衝出維護通道,回到相對穩定的觀測間外圍區域——

轟!!!!!!!!!

一聲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崩潰的巨響,從“門”的方向傳來!

透過觀測間那已經佈滿裂紋的晶石穹頂,他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那浩瀚的混沌虛空中,那道巨大的裂縫,此刻如同睜開的惡魔之眼,噴湧出的不再是黑色的能量潮汐,而是…一種無法形容顏色的、彷彿融合了所有世間極致痛苦與瘋狂的…毀滅洪流!

洪流所過之處,一切都在湮滅!連虛空本身都在扭曲、破碎!

而在那洪流的最前方,一點微弱卻頑強無比的金色光芒,如同暴風雨中最後的燭火,正死死地釘在裂縫之前!

是陳延舟!他已經與星枢核心融為一體!

無數金色的能量脈絡從他那渺小的身體中延伸出來,連接並點亮了虛空中那些殘存的、即將熄滅的“鎮守節點”!構成了一張雖然殘破卻依舊頑強閃耀的金色巨網,試圖阻擋那毀滅的洪流!

恐怖的衝擊力讓金色巨網劇烈扭曲,明滅不定!每一個節點的爆炸,都意味著陳延舟承受著一次靈魂撕裂般的痛苦!

但他沒有後退!那半塊鸞鳥玉符懸浮在他的眉心,散發出溫和卻堅定的白光,護住他最後一絲靈台清明。

透過那肆虐的能量風暴,秦振山似乎看到了陳延舟轉過頭,對著他們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極淡、卻無比清晰的…笑容。

那笑容裡,沒有痛苦,沒有恐懼,只有如釋重負的平靜,和…告別。

下一秒——

金色的光芒猛地向内收縮,凝聚到極致,然後…

轟然爆發!!!

無窮無盡的光和熱吞噬了一切!彷彿一顆太陽在歸墟的門口被點燃!

那毀滅性的洪流被這極致的內爆猛地阻擋、扭曲、甚至有一部分被強行推回了裂縫之中!

耀眼的白光讓秦振山三人瞬間失明,巨大的衝擊波將他們狠狠拋起,砸在岩壁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  …

…  …

不知過了多久。

秦振山率先從劇痛和昏迷中掙扎著醒來。

觀測間的晶石穹頂已經完全破碎,露出了外面…相對平靜下來的虛空。

毀滅的洪流消失了。

那道巨大的裂縫依然存在,但邊緣似乎被某種力量強行彌合了一些,不再噴吐恐怖的東西,只是靜靜地懸浮在那裡,如同一個尚未癒合的傷疤。

虛空中,那些“鎮守節點”的光芒徹底熄滅了。

星圖一片死寂,所有數據歸零。

陳延舟…和那金色的光芒…一起消失了。

彷彿從未存在過。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只有殘餘的能量在虛空中發出微弱的、如同哀歌般的噼啪聲。

秦振山掙扎著坐起身,看著這片劫後餘生卻滿目瘡痍的世界,獨臂死死摳進地面的碎晶中,無聲的淚水混合著血污,滾滾落下。

張大虎和老凿头也相繼醒來,看著眼前的景象,同樣陷入了巨大的悲慟和沉默。

成功了嗎?

代價…太大了…

就在這片死寂的悲傷中——

嗒…

一聲輕微的、物體掉落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三人同時望去。

只見那半塊溫潤潔白的鸞鳥玉符,正靜靜地躺在破碎的晶石地面上。它完好無損,甚至表面的血跡都消失了,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光暈。

而在玉符旁邊,還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小塊…漆黑如墨、卻又隱隱流轉著星光的…奇特金屬碎片。形狀並不規則,卻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包容萬象又寂寥蒼涼的氣息。

彷彿是…某顆心臟最後的餘燼。

鴉奴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身邊,依舊是那副冰冷的模樣。他彎腰,小心翼翼地撿起那塊黑色金屬碎片,冰冷的瞳孔中數據流飛速閃過。

“星核…殘餘物…”他輕聲陳述,然後將其遞給了秦振山。

秦振山顫抖著,用獨臂接過那塊尚帶餘溫的碎片。碎片入手冰涼,卻又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屬於陳延舟最後的意志和…無盡的牽掛。

“他…”秦振山聲音哽咽。

“核心目標達成。‘門’進入強制靜默期。預計持續時間:六十一年七個月零三天。”鴉奴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情緒,“個體單位‘陳延舟’,確認分子級崩解。生命信號消失。”

冰冷的宣判。

但就在這時,那塊被秦振山握在手中的黑色碎片,忽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同時,鴉奴額頭那“三鉤蝕月”的印記,也同步地、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鴉奴的話語頓了頓,似乎在處理某個異常數據,隨即補充道:“檢測到…極其微弱的…非標準能量殘餘…依附於星核殘片…”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死寂的虛空,投向那道巨大的、如同傷疤般的裂縫深處。

“坐標點…存在未預料的…能量糾纏現象…”

“結論修正:”

“存在理論上的…回收可能性。”

“概率低於百分之零點零零一。”

百分之零點零零一…

這幾乎等於零的概率,卻像是一根細如髮絲的蛛線,瞬間繫住了三人那早已沉入谷底的心臟!

秦振山猛地抬頭,獨眼中爆發出近乎瘋狂的光芒,死死盯著鴉奴:“什麼意思?!延舟他…還有可能…”

鴉奴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向觀測間頂部那片破碎的穹頂之外,指向那無盡的、剛剛經歷了毀滅與重生的混沌虛空深處。

他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彷彿帶上了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捉摸的意味:

“歸墟…”

“並非終點。”

“只是…”

“另一種開始。”

“等待…”

“並心懷希望吧。”

話音落下,他不再理會三人,轉身,身影緩緩融入陰影,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只留下秦振山緊緊攥著那塊溫熱的黑色碎片和半塊玉符,張大虎扶著重傷的他,老凿头望著虛空,三人久久無言。

腳下的大地依然殘破。

頭頂的“門”暫時沉默。

希望如同灰燼中的一點星火,渺茫,卻…頑強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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