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保准不受罪
张芬芳裹了裹身上的旧袄,慢腾腾地挪下炕。炕头的余温还没散尽,可这初秋的夜,寒气早顺着窗缝往屋里钻。她手捂着肚子,想着去厨房做点吃的,就算自个儿嗓子眼发酸没胃口,也得给肚子里的孩子寻点吃的,顺便往灶膛里添把柴火,把炕烧得热乎些。
掀开门帘进了院,冷风“嗖”地一下灌进领口,她缩了缩脖子,顺着院墙根往隔壁富兴那院瞅了一眼。屋里黑黢黢的,窗户纸没透一点亮,烟囱跟个哑巴似的没冒烟。“天都擦黑了还不着家,能蹿哪儿去?”张芬芳嘴里嘟囔着,心里头有些担心。
她正转身要进厨房,眼角余光瞥见门口影影绰绰一个黑疙瘩,“嗖”地一下就没了。不像是路过的,那脚步轻得跟猫似的,贴着墙根溜,倒像是专来偷鸡摸狗的。张芬芳心里一紧,攥紧了手里的烧火棍,嗓门也提了起来:“谁?站住!干啥的?”
那黑影还真就定住了,半天没动。张芬芳攥着烧火棍的手心里直冒汗,脚底下跟钉了钉子似的,没敢往前挪。可那黑影反倒磨磨蹭蹭地转了过来,一步步往院里走。
等走近了,借着天上那点月牙儿光一瞅,张芬芳这才松了口气,把烧火棍往墙根一靠:“哎哟,是赵队长啊!俺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呢,吓俺一跳。”
赵得喜耷拉着脑袋,眉头皱得跟拧了的麻花似的,没应声,伸手“吱呀”一声推开虚掩的木门就往院里闯。张芬芳见他脸色不太对劲,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立马收了:“赵队长,这黑灯瞎火的,您咋来了?出啥岔子了咋地?”
没等她把话说完,赵得喜猛地一伸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子。那力道大得邪乎,跟铁钳子似的,张芬芳“哎哟”一声,疼得直咧嘴:“赵队长,您这是嘎哈呀?有话好好说呗,这大半夜的,让人瞅见像啥样?”
她使劲往回抽手,可赵得喜跟听不见似的,手攥得更紧了,脸憋得通红,嘴里头结结巴巴地往外蹦词:“张芬芳,俺、俺瞅上你了!俺知道你揣着富兴那小子的种,可俺不在乎,俺带你去县城,找那西医把这玩意儿刮了,完了俺就娶你!俺家有粮有钱,保准你不受罪……”
“你找死!”
一声怒吼突然在院门口响起来。张芬芳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呼”地刮过,带着股冷风,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像是沙袋砸在了地上。赵得喜“哎哟”都没喊利索,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嘴角立马挂了彩。
富兴跟头暴怒的豹子似的,眼睛瞪得溜圆,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上去就照着赵得喜的后腰踹了一脚。
“嗷——”赵得喜疼得蜷成个虾米,可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张芬芳,唾沫星子混着血沫子往外冒:“张芬芳!你跟俺过,俺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用下地刨土,不用看天吃饭……”
“还敢咧咧!”富兴又是一脚,踹得赵得喜在地上打了个滚。
“你瞅瞅他!”赵得喜挣扎着抬起头,指着富兴冲张芬芳喊,“就这蛮子,今儿能打俺,明儿个不顺心就敢揍你!你想跟他遭一辈子罪?”
张芬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富兴那要吃人的模样,心里头又怕又慌,急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带着哭腔喊:“富兴!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快停手!”
富兴胸口跟揣了个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直喘,听着张芬芳的哭腔,拳头攥得咯吱响,总算停了下来。他低头恶狠狠的指着地上的赵得喜,声音冷得像冰碴子:“赵队长,你让俺砍的那两车木头,俺都给你堆生产队门口了,两天的活计,俺一天干完了。明儿个俺歇工,在家陪俺媳妇,你要是还想挨揍,尽管往俺家门口凑!”
说完,他一把将张芬芳打横抱起来,转身就往屋里走。张芬芳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蹭着他粗布褂子上的汗味和柴火味,抬头瞅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这平日里憨憨的汉子,此刻脸上尽是冷冽,竟让她心里头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真的是上辈子的富兴吗?
屋里的油灯被富兴挑亮,昏黄的光映着他依旧没松开的眉头,张芬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俺没事。”
富兴没说话,只是把她往炕里放的时候,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
富兴把张芬芳往炕里挪了挪,炕梢刚烧过,热乎气顺着褥子往上冒,暖得人骨头缝儿都松快。他没多言语,转身就往厨房去,院里传来柴火棍儿戳灶膛的“哗啦”声,接着是铁锅“滋啦”一响,混着鸡蛋的腥香和柿子的甜气,丝丝缕缕飘进屋里。
没多大工夫,富兴端着个粗瓷大碗进来了。碗沿儿还冒着白花花的热气,里头的疙瘩汤稠乎乎的,黄澄澄的鸡蛋花飘在上面,红通通的柿子块儿沉在底下,看着就热乎暖胃。他脸上那股子冷冽早没了影,又变回了平日里那副憨憨的模样,眼角堆着褶子,笑的时候露出点白牙,说话都带着点讨好的小心:“芳芳,快趁热吃,估摸着你早饿坏了吧?”
张芬芳靠在炕头上,手无意识地摸着肚子。她抬眼瞅着富兴,心里头跟揣了团乱麻似的,又涩又暖。这疙瘩汤熬得稠稀正好,鸡蛋打得碎,柿子炖得烂,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就像他这些日子做的每一件事桩桩件件都往她心坎上凑。
可上辈子的那些事儿,就跟刻在骨头里一样,她怎么都忘不掉,每次回想起来心就跟针扎似的,如今他越是这样掏心掏肺,她越觉得恍惚。
“快吃啊,凉了就腥气了。”富兴见她直愣愣地盯着碗,把碗往她跟前挪了挪,瓷碗边儿烫得发颤,他赶紧用粗布袖子裹住碗底,“不烫了,你慢点喝。”
张芬芳没搭腔,也没伸手。富兴脸上的笑淡了点,却没急,把碗稳稳搁在炕边的小凳上,搓了搓手,声音低了些:“芳芳,不管你愿不愿意跟俺把证重领回来,在俺这儿,你自始至终都是俺媳妇。”他顿了顿,抬头看她,眼里没别的,就一股子实诚,“你别瞎琢磨,俺做这些,都是打心眼儿里乐意的。你怀着娃,身子金贵,先顾着自个儿和娃,别的啥都不用想。”
说完,他也没再多待,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声在地上拖得轻,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瞅了眼那碗疙瘩汤,像是怕她真不喝。门“啪嗒”一声关上,把屋里的热气和外头的凉风隔开,也把富兴那点小心翼翼的背影挡在了外头。
张芬芳瞅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疙瘩汤,柿子的甜香钻鼻子。她慢慢伸出手,指尖碰了碰碗沿,温乎乎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像是里面的娃儿在催她。她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管咋说,先得把这肚子喂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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