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卖房
日头正当午，张芬芳吃过午饭后正在里屋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扒拉她。“张芬芳……张芬芳……”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股子急火劲。
张芬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猛的看见刘寡妇蒙头垢面的模样吓了一跳，看清楚是刘寡妇后，这才松了口气，从炕上爬了起来：“刘寡妇，咋这时候找俺？”
刘寡妇站在炕边，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又是泥又是汗，褂子上还沾着不明不白的污渍。张芬芳抚着胸口，糙手在炕席上蹭了蹭：“我的娘哎，你这是咋了？”
刘寡妇没功夫扯闲篇，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露出本磨得边角发白的房产证，往张芬芳眼前一递：“五块钱，你现在给俺，这房子就归你了。”
张芬芳眼珠子瞪得溜圆，她早估摸着刘寡妇得再来找她，可没寻思这么急茬。她捏着衣角琢磨片刻：“刘寡妇，这事儿不是光递个本就行的，得有证明人在边上盯着，还得证明人签字，不然日后说不清楚。”
“那你现在就去寻！”刘寡妇突然抓住她的手，那手凉得像冰，还一个劲打颤，嘴里带着哭腔说道：“俺实在熬不住了，今天就得走，多待一天都能疯！你想法子，赶紧的！”
张芬芳见她眼眶通红，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子，心里咯噔一下。她麻溜地下炕穿鞋：“中！你在这儿等着，俺这就去找老支书！”
这件事情估计也就老村支书能愿意帮忙，刘寡妇和罗老五过的不好，老村支书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如今让她走，也算是跳出火坑了。张芬芳穿上一件薄棉袄，撩开门帘就往外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把这事儿办妥了，房子马上就到手了！
老村支书正在村支部办公室扒拉着账本。秋收的谷穗刚进仓，粮票、油票、布票都码得整整齐齐，就等明儿个挨家挨户分下去。他戴着老花镜，手指头在票证上点来点去，嘴里还叨咕着：＂老王家五口人，粮票得多给两斤＂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柴火味钻进来。老村支书抬头一瞅，张芬芳挺着溜圆的肚子，双手揣在袖筒里，正往屋里挪。他赶紧放下账本，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放，以为她是来帮忙干活的，说道：＂你这丫头，大冷天跑啥？快回家歇着去！＂富兴那小子早跟他敲过警钟，说张芬芳临盆前得当＂祖宗＂供着，不然妇女主任的差事就得黄，＂这点活俺眯瞪着眼都能干利索，不用你搭手。＂
张芬芳没接话，几步凑到桌前，伸手就薅住老村支书的胳膊：＂老支书，别墨迹了，跟俺走一趟！＂她手劲不小，老村支书怕抻着她肚子里的娃，赶紧顺着劲站起来，嘴里直念叨：＂慢点慢点，这要是抻着娃，富兴不得跟俺拼命？到底啥事啊？这大冷天的，要往哪去？＂
俩人踩着院外的玉米秸秆往村西头走，张芬芳才开了腔：＂刘寡妇家那间土坯房，俺想盘下来。＂
老村支书一愣：＂盘她房子干啥？你家那房不够住？＂
＂俺给五块钱，让她把房契给俺，你得给俺当个证明人。＂张芬芳的棉鞋踩在苞米杆子上，咯吱咯吱响。
老村支书停下脚，眉头拧成个疙瘩，指着她肚子：＂你这丫头片子，五块钱就想买人家房子？还让俺给你当这个证明人？＂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不是趁火打劫嘛，寒碜不寒碜？传出去，俺这张老脸往哪搁？＂
＂啥趁火打劫？＂张芬芳也停下：＂她刘寡妇乐意，俺还能逼她咋地？再说了，三块钱就能买下来，要不是看在她难的份上，俺还不乐意掏这五块呢。＂
老村支书叹口气，没再吱声。他心里门儿清，这房子要是留着，迟早得被老罗家讹走，到时候刘寡妇别说五块，五毛都落不着。他跺了跺脚：＂唉，你呀＂
到了张芬芳家，老村支书第一句话就问刘寡妇：“你可想好了，五块钱就卖？卖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刘寡妇赶紧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腔：＂支书，俺俺想好了，五块就五块。＂
张芬芳从棉袄内兜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五张崭新的一块钱票子躺在里头。她往炕桌上一拍：＂房契给俺，钱你拿着。＂
刘寡妇手哆嗦着递出用油纸包着的房契，递过来时，眼泪＂吧嗒＂掉在纸上。老村支书接过房契瞅了瞅，又让刘寡妇按了红手印，自己在旁边证明人的位置写上自己大名，才算完事。
刘寡妇攥着五块钱，指节都捏白了，也顾不上跟他们道别，裹紧衣裳就往屋外冲。老村支书在她身后喊：＂慢点！＂她头也没回，脚步轻快得像卸了千斤担子，顺着村道往村口跑，她终于离开这个憋屈了半辈子的地方。
风里飘来她压抑的哭腔，却带着股子松快劲。张芬芳瞅着她的背影，往老村支书身边凑了凑：＂这可不是俺欺负人，她往后啊，得谢俺。＂
老村支书揣起账本，瞅着张芬芳的大肚子叹口气：＂你呀，就别管旁人的事了，赶紧回屋焐着去，冻着娃可咋整……”
“谢谢您老村支书！”张芬芳抱着房产证，笑着转身往屋走。
老村支书无奈摇摇头，虽然富兴和张芬芳这俩孩子都不咋听话，可打心眼里还是得意他俩，主要是这俩孩子真实，不像赵得喜那混小子，整天装腔作势的。
“唉！”老村支书又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着：“等这俩孩子要复婚的时候地，肯定好好拿捏拿捏他俩，让他俩拿婚姻当儿戏！”
说着，双手背后，笑着往村支部走去。
罗老五下工后回到家，发现灶台是冷的，气的使劲摔了一下厨房门，嘟囔着嗓子骂道：“一天就能能擦擦地，搁菜地干活还能回来这么晚！哪辈子造的孽，摊上这么一个老娘们儿！”
“来人啊……来人啊……”
老罗头又在屋里头喊上了，只要外边一有动静他就喊人。
罗老五推开门，一股骚臭味扑面而来，呛的他急忙关上了门：“爹，你等一会儿，等她回来给你收拾，哕……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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