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分肉


罗老五在炕头上抱着小闺女儿正逗乐呢,怀里的小丫头片子可精神了,本想把她哄睡了,赶紧去外头帮生产队找找丢的羊,说不准还能分点羊肉吃。可今儿这孩子邪乎,一沾炕席就咧开嘴哭,小脸皱得像个干巴小老头,胳膊腿还使劲扑腾,嗓子哭得脆生生的。一抱起来,立马收声,眼睛眯成月牙儿,还咯咯笑,小手往他胡茬子上扒拉,那小模样,把罗老五的心都挠化了。

虽说出不去找羊了,可孩子这么黏他,罗老五心里头那叫一个欢喜,比喝了两盅热乎烧刀子还暖和。他晃着胳膊颠着孩子,嘴里头叨叨个不停:“小祖宗,就不让爹挪窝呗?才这么丁点儿大,巴掌大的小脸,就知道黏爹,随谁呢?贼拉聪明!”说着低头亲了两口孩子软乎乎的脸蛋,“得,爹不出去了,羊肉咱也先不想了,就搁家抱着俺闺女,中不中?”

外头雪下得正紧,呼呼的北风刮着窗棂子,“呜呜”地像哭似的。这时候,后窗户根底下传来“咩——咩——”两声,轻悠悠的。罗老五抱着孩子往窗户那儿凑,那窗户玻璃埋汰的都快不透亮了,打他娶媳妇头天擦过一回,后来就没管过,蒙着层灰不说,天冷还冻出老厚的冰花,跟磨砂玻璃似的,往外瞅就是雾里看花,除了白茫茫的雪片子,啥也瞅不清。

“咩——咩——”后窗户那又传来两声动静,这回听得真真切切,就是羊叫!罗老五赶紧把闺女儿往炕里挪了挪,掖了掖被角,小丫头哼唧两声,咂咂小嘴没哭,他这才踮着脚溜出屋。院子里的雪没来得及扫,一脚踩下去,“噗嗤”一声,雪没到大腿根,拔腿都费劲,他深一脚浅一脚往房后蹚,棉裤腿子转眼就沾了层白霜。

后房山根堆着几捆苞米杆子,是秋天攒下引火的,冻得邦邦硬。他伸手扒拉开最外头那捆,手冻得生疼,往里一探头,就见有一只老山羊缩在里头,毛上还挂着雪沫子,正哆嗦呢。

罗老五的心“咚咚”跳了几下,直突突,这羊指定是生产队丢的那几只里的,咋跑这儿来了?他心里又慌又喜,跟干了啥坏事似的。也顾不上琢磨,赶紧伸手薅住羊耳朵,老山羊“咩”地叫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不动弹。

罗老五使劲往屋里头拽:“别叫唤!跟俺进屋,再在外头冻着,屋里头可暖和了!”

他这才瞅清,老山羊肚子底下耷拉着的奶子,鼓鼓囊囊的,还湿乎乎的,指定是刚下完羔子没多久。这奶,给闺女儿喝正好!老山羊也精,知道他没好心眼子,往后使劲挣,四蹄蹬着地,蹄子刨得雪沫子乱飞。罗老五脸憋得通红,使出吃奶的劲儿,跟拔河似的,才把这老伙计拽进屋,累得他直喘粗气,额头上冒热汗,棉袄都沾了层雪。老山羊也累坏了,进屋就“扑通”趴下,呼哧呼哧喘气。

罗老五蹲在旁边瞅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羊膘还不薄呢!他脑子里直转悠:这要是杀了,烀一大锅羊肉,搁点花椒大料、葱段姜片,炖烂乎乎的,筷子一戳就透,咬一口流油;肋条那块烤羊排,架在灶膛火上烤,滋滋冒油,再撒点盐面,外酥里嫩;再整二两烧刀子,一口肉一口酒,那滋味,啧啧,能鲜掉舌头!

“唉!”他使劲拍了下大腿,拉倒吧!咱庄户人不能干那没良心的事,再说这羊肉味太冲,一上锅,全屯子指定都能闻着,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不如先挤点奶给闺女儿补补,等明儿天好,给生产队送回去,就说是自己找着的,也算立了件小功劳,真要是有冻死的羊,队里分肉,说不定还能多给咱块带筋的!

这么一想,他转身去灶房拿了个粗瓷大碗,蹲下来给羊挤奶。老山羊许是在外头冻了一夜,饿坏了,也没挣扎,就歪着身子趴地上,大眼睛滴溜溜瞅着他,时不时甩甩尾巴,跟听懂话似的。罗老五手指头一使劲,雪白的羊奶“哗哗”往碗里淌,不一会儿就接了多半碗,再挤就没多少了,他才松了手,直了直腰。

他端着羊奶凑到炕边,小丫头正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瞅他。他举着碗笑:“瞅瞅,俺闺女也有羊奶喝了!比小米粥有营养,等爹给羊喂点吃的,晚上再挤这么一碗,管够!”小丫头小嘴砸吧砸吧,伸手想抓碗,他赶紧把碗挪开:“现在可不能喝,得煮一下才行。”

罗老五转身把羊奶搁碗架柜最高层,心里头琢磨着,晚上还得挤点,多存点给孩子喝,可又怕羊在屋里叫唤,被邻居听见起疑。他想起仓房后头的地窖,那地窖以前是存白菜土豆用的,里头暖和。于是他又拽起羊耳朵往地窖里拽:“走,给你找个暖和窝,别叫唤啊,老实待着。”把羊赶下去后,又扔了两捆干苞米叶子,“吃吧,吃饱了才有奶给俺闺女挤。”说完盖紧地窖盖,拍了拍手上的灰,心里头踏实不少。这下,闺女有奶喝,羊也丢不了,挺好。

……

全村子人就这么东一头西一头地寻,冻得嘶嘶哈哈的搓着手,愣是忙活了小半天。直到日头升到头顶,才陆陆续续有人赶着羊往回走。老支书蹲在羊圈跟前,手指头蘸着唾沫,数了一遍又一遍,眉头皱得跟个疙瘩似的:“拢共丢了俩,还有俩没扛住冻,在雪壳子里冻死了,还行,也算没白忙活,大半都回来了。”

说着直起腰,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搓搓,扬着嗓子喊:“那俩冻死的别糟践!下午男人们来剥皮拾掇,各家都来个人,按人头分肉,让老婆子们回去炖上,暖暖身子!”

这话一落,屯子里人都乐了。下午真就忙开了,俩冻羊在院里化着冰碴,几个壮实汉子轮着刀剁肉,骨头上的筋头巴脑都剔得干净。冬天的羊确实瘦,肋条骨能数出个大概,可架不住个头大,剁成小块装在盆里,挨家挨户分下来,每人手里拎着的肉,掂量着足有一斤沉。

富兴揣着袖子,手里拎着肉,冻得直跺脚后跟,凑到老支书跟前,咧着嘴笑:“老支书,那丢的俩要是找着了,是不是也得给俺们分上一口啊?”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周旺就拍着大腿接话:“那可不咋地!老支书向来大方,还能差这点肉?前回分猪肉就没偏着谁,这回指定也一样!”

旁边几个人也跟着点头,有个婶子擦着手笑:“可不是嘛!咱屯子这日子,前阵子分猪肉,这又分羊肉,邻村二柱子上回路过还问呢,眼馋得直吧嗒嘴,得羡慕够呛!”

老支书听着,笑着摆了摆手,又叹口气:“真找着了指定分,可依俺看,那俩十有八九是让狼给叼走了,这几天林子里老有狼嚎,你们可别犯虎,为了口羊肉黑灯瞎火往林子里钻。冬天的狼饿疯了,可一点不怕人,犯不上为这点肉冒风险!”

“知道知道!”众人都笑了:“老支书你放心!俺们可不傻,犯不上跟狼抢食儿!真找着了是缘分,找不着拉倒,有这一斤肉炖着,就够乐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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