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约人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林云华倚着冰凉的玻璃幕墙，苏麒安站在她身侧。

“李副董既然交了张总的违法证据，正好借机施压。”苏麒安转动着腕表，眼睛一直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或许能撬开三年前那桩旧事的口子。”

“那些证据都是擦边球。“她摇头，叹了口气，“想真正扳倒背后的人，没那么容易。”

苏麒安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陈婷踩着高跟鞋走来，身后跟着苏麟凯。少年眉眼含笑，却藏不住眼底的冷意。

“谈得怎么样？”林云华迎上前，目光在陈婷脸上搜寻答案。

“谈崩了。“苏麟凯耸肩，“陈总还是被停职了。”

陈婷伸手把玩着耳坠上的珍珠，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是大股东，有权启动审计。团队我安排好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

林云华攥紧了手包：“苏鲜这次……不打算让你回来了？”

陈婷勾唇，笑意不达眼底：“谁知道呢？或许他更在意的是利益，而不是葭南的未来。”

林云华蹙眉：“你的功劳，我不会让葭南忘记。”

陈婷轻笑，拍了拍她的肩：“别太认真，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她转身离开，苏麟凯慢悠悠跟在后面，路过苏麒安时挑了挑眉，优雅地欠身道别。

走廊重归寂静。

林云华望着窗外夜色，低叹：“苏鲜到底是想救葭南，还是想毁了它？”

苏麒安靠近一步，抬手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

“别想了。也许你睡一觉清醒过来，就能看清棋局。”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送你回家。“

——

苏麒安驾着车驶入隧道，林云华靠在真皮座椅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累了？“苏麒安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扫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尖。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陷入梦境。

梦里，技术部的张工正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拍着张工的肩膀：“老张啊，听说你们最近那批货的质检报告……“

“李总说笑了。“张工手指在膝盖上痉挛，“我们生产线绝对……“

“听说你女儿要出国？“男人突然推来一张银行卡，“有些钱比回扣干净。“

梦境突然扭曲变形，清酒瓶变成旋转的万花筒。

张工青紫的脸栽进麻辣小龙虾的鲜红油汤里，四周惊呼声被拉成长鸣的警笛。

视线再次清晰时，她站在公司采购部走廊。

“救我……“

一声虚弱的呼唤从洗手间方向传来。

林云华快步走去，推开半掩的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小林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米色西装裙下渗出刺目的血迹。

她右手死死攥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发送的邮件草稿：【举报材料已备齐……】

“值得吗？“阴影里走出一个戴着鼻环的男人，黑色手套轻抚过小林汗湿的额头，“为一份采购单搭上孩子……“

林云华猛地伸手——

“云华。“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拍她脸颊。

林云华猛然睁眼，正对上苏麒安近在咫尺的俊脸。

“做噩梦了？“他收回手，喉结在阴影里滑动。

林云华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抓着安全带的手指微微颤抖。

“梦见……”她顿住，转头望向窗外流动的霓虹，后视镜里映出自己苍白的唇色，“没什么。“

她松开手，苏麒安没有追问，只是调高了空调温度。

“公司的事别想太多。“他单手打方向盘驶入辅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真皮方向盘上收紧，“我爸虽然迂腐……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葭南能撑下去。“

林云华闭了闭眼。

她不能说。

不能说这样的梦她已经做了无数次了。

“……如果最后，所有灾祸都要你爸来背呢？”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车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苏麒安喉结滚动，后颈的肌肉线条绷紧又放松。

仪表盘的光映在他侧脸，将那道下颌线镀上一层金属般的冷硬。

“吱——“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中，车子停在林云华的别墅前。

苏麒安熄了火，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

这个罕见的疲惫动作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锋芒毕露。

“现在发现端倪是好事。“他淡定自若地解开安全带，“我们一起查下去。“

林云华注视着他解安全带的动作，忽然想起梦中那个坠楼的模糊身影。

所有人都在警告她别查三年前的事，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

“这次审计……“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爱马仕包带，“不知道要动多少人的蛋糕。“

“那就把蛋糕全掀了。”苏麒安抬眸与她四目相交，眼底浮现一抹诡谲的幽暗，“总之，我会保护你的。“

林云华抿嘴，垂下眼睑，遮去眼中闪烁的情绪。

“对了，明天休息日。”林云华突然从爱马仕包带上抬起眼，语气轻巧地开口，“陪我去个地方。”

苏麒安正伸手去推车门，闻言动作微滞。

夜风从缝隙里钻进来，掀起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腕表冷光。

“哦？”他侧眸，目光像带着钩子，一寸寸掠过她故作镇定的脸，“林小姐这是……要约我？”

林云华轻嗤一声，指尖无意识缠紧了包带。

“少自作多情。”她偏头避开他的视线，耳垂却微微发烫，“见个人，我妈的老朋友。”

苏麒安眉梢微动，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但很快又恢复那副懒散模样。

他倾身靠近，嗓音低沉，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这么重要的事，就只叫我？”

林云华侧头，红唇微扬：“怎么，苏总监怕了？”

他低笑一声，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动作暧昧又克制。

“怕？”他嗓音微哑，“我是怕你后悔。”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却不肯退让，反而迎上他的目光：“后悔什么？”

苏麒安盯着她，眼底暗潮涌动：“后悔……让我知道太多。”

她轻笑，指尖抵上他的胸口，轻轻推开他：“那正好，看看苏总监的本事。”

他顺势扣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摩挲了一下，嗓音低哑：“林云华，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

“我越不想放手。”

林云华眼尾挑起一抹笑：“我倒要看看，苏总监有什么本事能够让我不放手。“

话落，她抽出手，推开车门，走入屋中。

苏麒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直至看不见才收回视线，缓缓发动引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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