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吃醋
缓了好一会儿，林云华才坐到办公桌前，着手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
好不容易在文件上签完最后一个名字，她的思绪却飘忽起来，苏麒安似笑非笑的眉眼，又在眼前晃悠。
等回神，墨水已在纸上晕开一片暗蓝污渍。
她盯着污渍发呆，想起那家伙竟说自己是胆小鬼……
“见鬼了。”
林云华烦躁地揉皱纸张，这时，办公室门被急促敲响。
“请进。“
她迅速整理表情，端起咖啡杯掩饰自己发烫的耳尖。
门被推开，苏麟凯匆忙走进来，往日温润的眉宇间带着少见的焦虑。
“云华，方便聊聊吗？“
“怎么了？“
“陈婷被停职了。“
林云华手中一顿，随即将咖啡杯放到托盘上。
“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分钟前。“
苏麟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这个逾矩的动作让两人都怔了怔。
他立即松开，却俯身撑在她办公桌上：“爸以"破坏公司稳定"为由……但这次她真的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林云华若有所思地转着椅子：“所以你是来……“
“想请你帮忙说情。“苏麟凯难得露出恳切的表情，“我知道你们之前有过误会，但……“
“但什么？“
“但我们都希望葭南能好起来，不是吗？“他苦笑，“况且……她这次确实帮了我们。“
林云华打量着他微红的指节：“你们吵架了？“
“我去求情……我爸很坚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能太激动了。“
看来是真的在乎……
“我会考虑的。“林云华最终点头，“不过……“
她突然狡黠一笑：“你欠我个人情。“
苏麟凯没想到她还会提条件，当下一愣，随即也笑了：“我欠你的。“
林云华的高跟鞋声在走廊清脆响起，远远就看见苏麒安抱臂靠在董事长办公室外的墙上。
他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领带松垮地挂着，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来得真及时。“
他抬眼，目光在她和苏麟凯之间扫了个来回。
“苏二少三言两语，就能让林总监火急火燎地赶来，还真是有面子。“
苏麟凯推了推眼镜，笑得温润：“哥这是吃醋了？“
“吃醋？“
苏麒安冷笑，突然伸手拽过林云华的手腕。
“我只是好奇，什么时候我的未婚妻和弟弟关系这么好了？“
林云华甩开他的手：“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她指了指紧闭的办公室门，里面传来苏鲜的怒吼：“……三年前的事不许再提！“
苏麒安眸色一沉，却仍不依不饶：“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你们……“
“够了！“林云华压低声音呵斥，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抵在唇前，“你非要在这里演争风吃醋的戏码？听……“
里面陈婷的声音罕见地发抖：“……所以您就要用停职来掩盖真相？苏董，葭南的烂账不是处分我就能解决的！“
一阵沉默后，办公室门突然被拉开。
陈婷踩着高跟鞋踉跄而出，向来精致的妆容下透着苍白。
见到三人，她明显一怔。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林云华直接堵住她去路，“为什么每次提到这个，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
陈婷瞳孔骤缩，一把将三人拽进办公室，“砰“地锁上门。
苏鲜站在落地窗前，灰白鬓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见众人闯入，他手中紫砂壶重重砸在红木茶海上：“反了天了！“
“爸。“
苏麒安不动声色地挡在林云华身前。
“陈总毕竟是……“
“你闭嘴！“苏鲜指着苏麒安，“现在就给我拟辞退合同！“
陈婷突然笑出声，红唇勾起讽刺的弧度：“董事长真是金口玉言，说开除就开除，比封建帝王还威风。”
林云华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她衣角，转身对苏鲜扬起职业微笑。
“苏董，李副董才刚落马，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您要是这时候执意辞退陈总，股东们会怀疑……“
苏鲜眼神陡然锐利：“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
她指尖抚过桌上那套价值连城的紫砂茶具：“我只是担心葭南会因此受损。”
“你会关心公司？”
苏鲜突然转身，酒杯重重砸在办公桌上：“自从你进了公司，葭南就鸡犬不宁！股价暴跌！丑闻不断！“
林云华不紧不慢地整理袖口：“董事长这话说的……好像之前的葭南有多干净似的。“
“你！“
她缓缓走近办公桌，逼视着苏鲜：“李利昌泄露核心技术半年，财务部却连他的差旅费都查不清楚。”
苏麒安突然接话：“每次内部自查，涉事部门总能提前三天销毁证据。“
“所以呢？“苏鲜额角青筋暴起，“你们是要造反吗？“
“我们只是建议……“林云华与苏麒安对视一眼，“趁李副董倒台，做个全面内部审计。“
“审计？“苏鲜冷笑，“查谁？查多久？“
“当然是查这三年的所有账目。“苏麟凯突然开口，“特别是……“
“和‘惠丰国际’有关的交易。”林云华接过话，满意地看着苏鲜的手指猛地一颤。
“你从哪儿听来的惠丰？”苏鲜鹰隼般的目光刺向林云华。
林云华轻轻一笑，抬眸直视他：“苏董还记得，之前为什么突然让明远出国吗？”
苏鲜眯起眼，语气微冷：“恐怕他不会这么听话。”
“没错，我同意让他留下来了。”她唇角微扬，“用离间李利昌和丰源张总的代价。“
“哦？”苏鲜冷笑，“你倒是替他做主了？”
“不是做主，是交易。”林云华一字一顿，“李利昌被捕前，把张总的非法交易证据交给了江明远。”
苏鲜目光一沉：“所以？”
“所以——”林云华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表，推到他面前，“惠丰过去三年向丰源支付了2.7亿，但对应的采购合同上，连生产线都没启动过。”
苏鲜扫了一眼报表，面色不变：“资金往来复杂，单凭这个能说明什么？”
“说明不了什么。”林云华微笑，“所以，我们才需要审计。”
苏鲜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云华，你爸在世时，可从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苏董，”她轻声回应，“我爸在世时，葭南也没被人当提款机。”
会议室里骤然一静。
苏鲜猛地攥紧扶手，喉结上下滚动，似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商场上的事，有时候……”他艰涩开口。
“有时候需要装糊涂？”她淡淡打断，“可惜啊，我这个人……”
她捏起桌上的裁纸刀，“噗”地插进茶杯中，“最讨厌糊涂账。“
陈婷倒吸一口凉气。
苏鲜脸色铁青，脖颈青筋暴起：“你到底想要什么？“
“真相。“林云华不再多花，拎起包转身离开。
苏麒安起身跟上，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苏鲜，低声道：“爸，有些事，捂得了一时，捂不了一世。”
苏鲜盯着两人的背影，眼底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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