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府门深似海 初见探虚实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将江海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曦之中。

那间破旧旅店的房间内，徐世昌已经独自起身。他没有惊动尚在熟睡的两名随从，只是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袍，将昨夜剩下的几块干硬面饼揣入怀中，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当他走到旅店门口时，那两名随从却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万万不可独自涉险啊！”一名随从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语气恳切。

“是啊，大人！我等誓死护卫大人周全，怎能让您一人前往那龙潭虎穴！”另一名随从更是拍着胸脯，一副忠心耿耿、义薄云天的模样。

徐世昌看着他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光芒，他摆了摆手，声音平静：“老夫只是去林公馆门外等候，你们昨夜受惊不小，且在此好生歇息吧。”

说罢，也不待他们再多言，便径直迈着略显蹒跚的步子，向着林公馆的方向走去。

两名随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和暗自庆幸。他们嘴上说着要同去，但实际上，对那座如同魔窟一般的林公馆，以及林宇手下的那些疯子，他们早已是畏之如虎。徐世昌不让他们跟着，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林公馆内，书房。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檀木书桌上。

林宇正悠闲地翻阅着一本线装古籍，身旁的冯安则低声汇报着徐世昌一行人从昨夜到今晨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

“……徐阁老天未亮便独自一人出了旅店，看样子是往我们这边来了。他那两个随从，倒是借口留在旅店未出。”

林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这个老狐狸，倒是比他那两个不成器的跟班要沉得住气。被我如此折辱，竟还能这般放得下面子，一大早又巴巴地赶过来。看来，朝廷这次是真的急了。”

冯安垂首道：“司令，那我们……”

“不急。”林宇轻轻翻过一页书，“让他等着。本司令倒要看看，他这把老骨头，能有多大的耐性。”

林公馆门外。

徐世昌果然如林宇所料，又来到了那扇紧闭的黑色铁门前。

他没有像昨日那般只是干站着，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不知从哪里买来的小马扎，在门旁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便从袖中取出一块干饼，小口小口地啃着，神情平静，仿佛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等待之人。

寒风依旧，但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冰冷。

他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抬起头，望一眼那紧闭的铁门，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

日上三竿，冯安例行公事般地从门内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和那套“司令公务繁忙，暂时无法接见”的说辞。

徐世昌对此似乎也早有预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便继续坐在小马扎上，闭目养神，仿佛入定了一般。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从清晨到正午，再到日头渐渐西沉，天边泛起了绚丽的晚霞。徐世昌就这么在林公馆门外坐了整整一天，除了偶尔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几乎没有挪动过地方。

这份惊人的耐性和近乎自虐般的坚持，即便是那些早已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林公馆卫兵，也不由得暗暗称奇。

终于，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之际，那扇紧闭了一天的铁门，再次缓缓打开。

冯安走了出来，这一次，他的脸上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语气也略微缓和了一些：“徐阁老，我们司令有请。”

徐世昌闻言，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因长时间等待而显得有些疲惫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芒。

他慢慢地从马扎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对着冯安微微颔首：“有劳冯营长了。”

在冯安的引领下，徐世昌终于踏进了这座令整个大乾朝堂都为之侧目的林公馆。

一进入公馆内部，徐世昌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庭院深深，布局雅致，却又处处透着一股森严的气息。明岗暗哨，遍布各处，那些站岗的士兵，一个个目光锐利，身形挺拔，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公馆内的建筑，多是中西合璧的风格，装修陈设虽然看得出用料考究，却并不显得过分奢华张扬，反而透着一种低调的品味和实用性。

徐世昌在心中暗暗思量：这个林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行事如此霸道狠戾，却又将自己的府邸打理得这般井井有条，品味亦是不俗。

穿过几重庭院，两人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兼会客厅。

房间正中，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年轻人，正背对着门口，临窗而立，似乎在欣赏窗外的暮色。

“司令，徐阁老到了。”冯安恭声禀报道。

那年轻人缓缓转过身来。

徐世昌的目光，也第一时间落在了他的身上。饶是徐世昌宦海沉浮数十载，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早已不计其数，此刻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凛。

他早就知道，名震江南、令朝廷束手无策的林宇，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但当真正见到其人时，徐世昌还是感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眼前的林宇，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情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良好的教养和书卷气。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不带丝毫的戾气与杀伐之意。

这……这便是那个在江海市翻云覆覆雨，杀伐决断，被外界冠以“林疯子”之名的林宇？

徐世昌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宛如世家公子的年轻人，与传闻中那个心狠手辣、手段酷烈的枭雄联系在一起。

“徐阁老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林某因俗务缠身，未能及时出迎，还望阁老海涵。”林宇的声音温和醇厚，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客气，但他的身体，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这看似客套的话语，实则依旧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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