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起不得床
似乎是新年前的最后一场大雪,碎棉絮一般的雪花从天穹纷纷扬扬晃下来,仿佛没有尽头,遥遥望去,盛京城被一片雪白覆盖,银装素裹。街道两侧的主道上挂着明晃晃的大红灯笼,雪中映红,别有一番瑞雪兆丰年的味道。
街道上仍旧热火朝天,百姓采办年货的热情丝毫没有被这场大雪浇灭,乐呵呵地拂去落在肩上的雪絮,叫卖声不绝。
可谓是马咽车阗拉杂声,火光照火月光明。
冬融街上的谢府,今年却与往年有所不同。
谢府贵为大将军府,地位尊贵,虽称不上簪缨世家,却也是两朝老臣府邸,规制极高。
却从来不嗜铺陈浪费,一向低调的紧。
就连接管谢府采买生意的酒楼老板都说,这大将军府吃食用度上竟丝毫不像是勋贵人家,若不是因为知道那江青小哥是将军府的人,恐怕任谁都想不到这采买的车是从大将军府拉出来的。
平时节俭,新年亦是如此。
只是今年,谢家却破天荒地多采买了许多珍禽美味,来拉菜的伙计江青脸上也满是喜气,说,“今年团圆,二位公子打了胜仗,要回来过年了!”
静宁十二年末,年关将近的那几天,云虎卫前锋队凯旋回京,浩浩荡荡,引来一片侧目。
人群被分别拦在道路两侧,一个个踮着脚左顾右盼,眺望着城门的方向,这寒天下,分明都冻得手直往袖子里缩,可还是想亲眼看看这对少年兄弟是何等的风姿卓越。
吵闹声中,终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似雷震声轰然作响,马蹄所过之处,掀起阵阵飞雪,落在将士们冰冷的玄甲之上,瞬间化为虚无。
马背上众儿郎皆身披盔甲,腰悬佩剑,军容肃穆,不苟言笑。
迎在最前方的,是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二人皆是墨冠束发,玄甲裹身,衬的身形修长如松。
就连样貌也是有几分像的。
终得机会仔细观察的年轻儿郎目露星芒,说,“少将军眉眼更温厚一些,端成持重,是为大将之材,副将谢长风则还尚未褪去少年的风采,剑眉星目,更为鲜亮一些。”
也有老者暗自赞叹一声,
“不论如何,这二位都是谢家顶好的儿郎,谢家风骨,威远之名,后继有人,是我等宁朝百姓的福分……”
一时之间,百姓们纷纷赞誉之声不断,将早已备好的吃食衣物往马背上众少年的怀里塞去,一人做,万人效仿,街上慢慢让人流拥堵住了,还有的女郎红着脸将绣好的香囊扔进谢长澜和谢长风怀里,一瞬间,兄弟二人被香气扑了个满怀。
此刻,有人享受万千赞誉,也有人站在角落里,手指拭去身前孩童眼角的泪。
“童童,那里面没有哥哥。”
她的叹息很轻,轻的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飘走一样,
她说,“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
越过热情重重,谢长澜与谢长风终是回到了谢府。
谢府门口,从主子到侍奉的下人高高矮矮站满了三层石阶,见二位公子从远而近地驾马驶来,纷纷绽开笑脸,一派和乐之气。
此前,谢长澜和谢长风二人先是回军营整顿好了事务,又脱下玄甲,恨不得一路飞奔回府,马就快了些。
此刻临到府前,兄弟二人也默契地紧住缰绳,“吁”一声后,一左一右地翻身下马。
脱下玄甲后,少年少了几分将中威厉,但身上锦衣将宽肩窄腰的线条勾勒清晰,仍旧看得出是英姿焕发的少年郎。
谢长澜和谢长风身量颀长,齐齐走向人群最前方,颔首,撩袍,半跪,动作一气呵成,清朗中带着几分激动的声音铮铮入耳,
“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谢长澜率先抬头,声色低沉坚定道,“云虎卫少将谢长澜,不负父帅所托,率军击溃南越守军,还金陵百姓几岁安宁。”
“云虎卫副将——谢长风。”
紧跟其后的声音多了几分少年志气,谢长风弯唇说,“辅佐兄长智取兵粮,兄长为柄,我为利刃,吾心昭昭,始复如初。”
话音落后,似是谁都不敢打破这阵整肃的气氛,没有一人敢大声说话,乃至于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直到一道带着浓重意味的声音响起,这四周的风才重新呼啸了起来,谢明远的声音夹杂在阵阵风声里,却依旧听的真切,
“为我宁朝百姓奔赴鏖战,本就是将之所责,男儿心之所向。此次征战,我谢家儿郎护一方百姓安宁,是为幸不辱命,我儿双双凯旋,是为民心所佑。”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北风向来萧瑟,可这一刻,却也让些许情绪烘烤的温热了几分。
最后,发间已有白发的男人终是绽开了笑颜,道,
“长澜,长风,你们做的很好。”
冯有仪笑着将两个儿子扶起来,将二人的手摊在手掌心上,不由得低眉感叹,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依稀记得儿子小时候,两个孩子尚能左肩一个右肩一个地背着,可现在,却是都长成了她需要抬眼才能与之平视的身量了。
回府后,谢长澜和谢长风理应先去拜会祖母。
老太太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没到糊涂的地步,将两个时常征战的孙子认得清清楚楚,谢长风又是惯会讨老太太喜欢的,直把人哄的笑声从屋外都能听到。
谢家两位儿郎凯旋而归,又是打了胜仗,自然是喜事。
可也只是大房的喜事。
二房的几位主子应付了应付面子上的功夫,在门外看着那两兄弟回来后就自顾自地撤了,尤其是谢长松,看着排在他前头的两位公子身量颀长又神采奕奕,回到院里后就摔了几个青瓷花瓶。
都说刀剑无眼刀剑无眼!这谢长澜和谢长风怎么就通通躲过了呢?还都活生生的回来了!
哪怕是死一个!死一个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不甘!
……
这天,听着前院热闹非常,谢青阮便知道是谁回来了。
霜月收着手中的针线,问道,“今日是二位公子回府的日子,姑娘就不去瞧瞧嘛?”
谢青阮双手托着下巴,
“我如今伤还未好,起不得床。”
这是她偷偷溜出去这十几天里,霜月和寒星对外拒客的借口。
当然,爹娘是知道的。
毕竟他们二老还得时不时地来“看望”她一番,好让二房的人不起疑心,免得十二将她暗度陈仓一事上报给傅行舟,这事情再横生变数。
谢青阮又叹了声气,没什么情绪地说,“二位哥哥我在金陵就早已见过了,不见也无妨。”
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那便是不用担心了。
寒星笑着说,“那姑娘就安心在房里绣香囊吧,以姑娘先在这进度,还有的忙呢。”
谢青阮:“……”
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把手里的绣绷一扔,绕了绕发酸的手腕。
香囊真的好难绣啊,还不如找人打一架来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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