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得偿所愿
云烟阁内,炭炉烧的旺盛,银丝炭渐渐生灰,发出噼啪声响。
谢青阮将带来的烟花交给了南风,然后又得了萧韫的准许,可以随意搬动屋内的一切物什。
她先将软垫摆出来,又搬了塌上的炕几下来,萧韫眼神跟在进进出出的女孩儿身上,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见她做完这些后,站在屋内轻点下巴——
然后终于将主意打到堂屋中央的炭炉身上时,萧韫三步作两步走地走近,下意识抓住那双险些就要碰上炭炉的手。
谢青阮被忽地往后一拽,转身之时,眼前尽数被一片玄色占满。
她身量只及他肩膀,此刻离他极近,近到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可依旧能够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谢青阮垂下眼,浓长的羽睫好似染了春日的露珠,湿润卷翘,轻轻扑闪。
手腕上攥着的那只手,腕骨突出,骨节分明,灼烧着她腕上的每一寸肌肤,丝丝缕缕地顺着四肢骨骸钻入心间。
少年身量颀长,宽肩窄腰,站在谢青阮面前,就能将她的身子全然遮挡,唯剩几片碎花蕊般的裙裾,随风摆晃。
萧韫缓缓放开她的手,指尖划过软嫩肌肤时,似轻轻触电。
他偏头,声音微哑地吩咐,“南风,将炭炉搬到廊内。”
“是!”
南风刚身手利索地放完几筒烟火,只觉身心舒畅,得了命令就飞速将那炭炉轻松举起,搬到了廊中炕几一侧。
谢青阮有些欲盖弥彰地小跑几步出去,也和南风一起收拾。
她掀开食盒,将用玉盘盛放的饺子尽数端了出来,笑道,“南风也坐下来一起吃,我特意让小厨房的云婶儿多盛了些的,新的一年吃了饺子,来年才能和贵美满呢。”
南风自小就是在沈府长大的,自打跟了萧韫以来,萧韫也权当是养了个小几岁的弟弟,从未当下人般苛责过,于是南风也不拘束,和二人一起上桌用起了饭。
刚动了几筷子,便忽见萧韫一皱眉,似被什么咯到了一般,紧接着,就从剩下的一半饺子里取出了一枚铜钱。
“咦!”
谢青阮惊讶地看着他,眼中明辉熠熠,“我来之前云婶儿还在絮叨,说她这样多的饺子里可就只放了一枚铜钱,所以吃到的那人定会贵气满满,诸事顺遂,得偿所愿!”
“我家里那二位哥哥每年为了这一枚铜钱,都是要撑得第二日都吃不下饭的,没想到今年的铜钱竟是落到了你嘴里。”
萧韫神色微愣,盯着桌上那枚铜钱。
自打有记忆开始,他就不知道新年是什么味道。
他以为,过新年,就是从祖母那里磕个头,领个红包。
可后来认识了贺云期,小小的少年得知他这想法时,单纯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问他——
“辞安,你家过年不吃饺子吗?”
“辞安辞安,过年还可以放烟花啊,焰火升天,嘭的一声,可响可漂亮啦!”
“还有还有……”小孩子无法精准描述每一件习俗,就只能手口并用地比划着,说,“老嬷嬷还会在饺子里包上一枚铜钱,我上次吃到的时候,牙都要咯坏啦!”
这些萧韫都不知道。
因为再热闹的新年,他也只能被照顾他的女使婆子放在书房里,外面“咔哒”落了锁后,她们就去后院吃酒去了。
他小时候怕黑,一个人隔着门喊人。
但是外面烟火声连天,热闹盖过了他的呼唤。
再长大些,他便习惯了,不等她们将他哄到书房中,便自己乖乖地趴在书案前看书。
久而久之,新年于他来说,和这一年三百多天的每个夜晚都无甚区别。
父亲一如既往地不想看见他,母亲也一样没有回来。
他本以为那颗被风霜浸杀的心早已麻木,可直到今日,有人满眼光亮地告诉他——
他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萧韫低低呢喃着这句话,抬眼看向某处。
似是为了应景,少女今日一身裙衫十分鲜亮,外衣上点缀着细碎的花枝,大红色的衣裙,衬的齐胸襦裙之上,颈间肌肤愈加皙白胜雪,再往上,是少女托着下巴看他的脸,唇染唇脂,此刻正绽开一抹昳丽的笑,带着双眼也弯成了浅浅的月牙儿,额间一抹花钿,愈发明艳动人。
他看着她,忽地勾唇一笑,
“若是真的得偿所愿,我定心悦不已。”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倒不像是得了愿望的语气。
更像是,虔诚地许愿。
想要得到什么。
会是什么呢……
谢青阮愣神地想。
三人都是傍晚时分就用过宴席的人,饺子还剩满满当当一瓷盘的时候,一个个地就已经拿不动筷子了。
南风想了想,将刚从玉巷山庄取回来的一坛桂花酿给摆上了桌,取出酒塞,顿时一片醇烈的酒香弥漫开来,混杂着清淡的桂花香气,染的周围空气一片甜香。
谢青阮平日里就馋大哥亲手酿的这桂花酒,如今除夕夜没喝到,本还觉得有些遗憾,没想到在这儿给补上了。
她眼巴巴地看了萧韫一眼,在得到主人首肯后,才让南风去取来了酒盏。
几杯酒酿进了胃,谢青阮只觉今夜这趟秦国公府可算是来的值了,最重要的是,刚刚跟南风去取酒盏的时候,她听南风笑着说,“公子从未像今夜这般开心过。”
是了。
她今夜冒着让两个哥哥抓包的危险跑过来,就是想让他知晓,这盛京城这样广阔无垠,万家灯火之中,总会有那么一盏微弱的烛光,是为他而留。
酒过三巡,谢青阮有些招架不住这酒的后劲儿。
从前喝的,都是谢长澜亲手酿的,就知道家里两只小馋猫一定会贪杯,所以浓度上总是想尽法子控制一些,可谢青阮忘了这是在秦国公府了。
忘了,这是萧韫的酒。
见脸颊微红的人儿一手托腮,双眼迷离地看着前方,南风识趣地退了下去,临走前,萧韫让他取来了自己的披风。
此时将近丑时,城中大多数人家似乎终于歇了下来,鞭炮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愈加幽静的深夜。
萧韫忽然想,这个时刻,他从前都是怎样熬过的。
是看着烛芯一点点燃净,迎来片刻黑暗,然后看着黎明初晓,天色方明。
可是今夜……
他抬起浓长的眼睫,视线灼灼,尽数都是她。
纤细的身子窝成一团,罩在他灰褐色的披风下,一呼一吸间,带着领子上的狐毛微微拂动。
有一撮绒毛,像是觊觎娇艳一般,虚虚实实地粘在了那寸最为红润的地方。
萧韫盯着那里,双眼微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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