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脚踏两只船
天地寂静，万物沉眠。
唯有少年的心脏如鼓擂动，他一手随意搭在炕几上，另一只手，假装随意地探向女孩儿露出一半的脸颊。
只是靠近，便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打在手指上，温柔缱绻，如萦绕在耳边最让人动心的呢喃。
萧韫眸色深沉，缓缓抬起指腹，抚向她的唇。
很软。
不可自抑地，耳根泛起一片微红，似朵朵红梅，迎春而绽。
可是如今分明是寒冬。
哪儿来的春心。
万籁俱寂，黑夜渲染了暧昧的气氛，也将只有二人的一方空间压的格外狭小，萧韫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亦能听见谢青阮的呼吸。
两股节奏彼此交织，让他有些开始贪恋指尖的温度。
他一下一下地轻抚，将领子上的狐毛拨下去，每一下，温软的触感都仿佛像是羽毛在他心上轻挠。
收回手指，萧韫往酒盏里斟满了一杯酒，仰头灌下去，冷酒入喉，乍然清醒，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后知后觉地想——
幸亏小姑娘唇上没沾太多。
他眼底墨色浓郁，看向睡的安稳的谢青阮。
方才的每一下，对于他来说，都是极大的折磨。
这场醉意来的快，谢青阮清醒的也快。
不算是完全清醒，只是心里大抵是一直记挂着件要事的——
明儿个是大年初一，她得去爹娘房里拜年，到时候若是两位哥哥在听雪苑里找不到她，可就糟了。
再加上后半夜冷风寒凉，哪怕肩上盖上了暖融融的披风，一阵寒风呼啸过后，谢青阮还是一抖肩膀醒了过来。
眯着双眼缓了许久，她意识才回到了自己脑海中一般，懊恼地敲打几下头。
“怎么喝了这么多……”
余光里看见肩上的披风，眼中一暖。
“对了。”
忽地想到什么，谢青阮低头从怀里掏了半天，这才掏出一个如意锁形状的香囊来，缎面绣，下面还挂着简单的穗子。
萧韫一怔，未及反应，眼前的人已经抬起他的手，将香囊放进了他的掌心——
“这是沈公子要的香囊，我绣了五天才差不多绣出了几分模样……当然，我的女红不好，和其他姑娘绣出来的怕是不一样的。”
萧韫低头看那香囊。
是靛青色的布料，勾边勾的有些粗糙，香囊上的图案……绣的也有些奇怪。
他皱了皱眉，努力辨认，
“这是……”
“是莲花呀。”
谢青阮说。
“……”
萧韫眉梢轻扬，想了一会儿措辞，薄唇张开又合上，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朵……莲花。
只能说，每片花瓣都各有各的想法，各长各的。
他艰难一笑，说，“看得出来。”
“听见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谢青阮眼睛亮了亮，试探道，“那世子觉得……他会喜欢吗？”
问完后，她心里轻轻提起一口气。
直到听见沉沉的声音入耳，说，
“喜欢。”
干脆不犹豫的回答像是坠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波纹。
尽管，她自己对这个回答都不能苟同。
可是她抬眼看向萧韫，却见他目光温煦地看向手心里的香囊，修长的五指将它攥紧，沉沉道，
“很喜欢。”
很喜欢。
谢青阮怔了一下，心脏仿佛被弥漫在胸腔里的甜意托举，摇晃悸动。
那三个字从他的唇中吐露出来，细腻低沉，总感觉有些缱绻意味。
虽然……说的是香囊。
不是其他。
分明廊外吹的是冷风，可此刻谢青阮两颊却好像让温热气息包裹了一样，炙烤着脸颊和耳后，她不喜欢这种气息闭塞的感觉，却又觉得莫名心悸，莫名的，想让这种气氛持续的久一些。
“喜欢就好……”
她眼睫轻颤，不自觉地拥紧了肩上的披风，汲取到上面残余的檀香气息。
谢青阮终究还是走了。
萧韫手指细细抚过香囊缎面，难以言喻的情绪涌入眸中，尽显墨色。
小时候的他也曾对这世俗渴望过，渴望父亲多看他一眼，母亲不要弃他而去。
长大后，就不再天真了。
只愿祖母康健，安度晚年。
萧韫将香囊收进怀中靠近心口处的地方，眸深如墨，却含着醉人的暖意。
从今夜开始，他活在这世上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个。
……
天才刚蒙蒙亮，谢长风就让谢长澜给一巴掌呼醒了，天旋地转地看了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俊朗少年一眼，谢长风埋头继续睡，
“别吵我，头疼。”
昨夜一个开心就贪了几杯酒，如今这脑袋里就跟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嗡嗡作响。
谢长澜长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摸着下巴道，“你不起？不起的话，昨儿夜里咱妹妹偷偷去了哪儿，我可就不告诉你了？”
话音落下，榻上的谢长风愣了一瞬。
片刻过后，一个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瞪着谢长澜说，“好啊谢长澜！你如今也学会这一套了？”
“说！你昨夜趁着我醉了跟着妹妹去哪儿了！”
谢长风作势要动手，让谢长澜一把按了下去，拍着肩膀说，“我这不是就要跟你商量吗？结果你醉的神志不清的。”
“不醉不醉！”
谢长风拍拍脑袋，问，“你快说，是不是那姓沈的暗度陈仓来了盛京，昨夜将谢青阮骗出去私会了！”
“……”
这个问题……
谢长澜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有些无措地搓搓手，只能语气犹疑地说，“这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长风眼睛瞪得更大了，双手攥住谢长澜肩膀，猛地摇晃，“什么意思谢长澜？那小子敢欺负我妹妹？！”
见谢长澜仍旧面色难堪，谢长风只当是自己猜对了，险些暴起，却听眼前，自己的兄长面色为难道，
“是小妹她……她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谢长风快急死了，“你快说啊！”
偏偏谢长澜实在是不能苟同小妹的做法，于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是在谢长风的恳求下，还是将自己昨夜看到的景象说了出来——
“小妹她可能不止喜欢一个男人！”
谢长风：“……”
他愣了半晌，才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是说，小妹她……脚踏两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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