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葬天宫碎,斩仙运
第560章 葬天宫碎,斩仙运
雪清大步走入道宫,步履间带著些许的急促。
周身那股清冷气息此刻被浓重的凝肃取代,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姿,脸上那道横贯的浅疤在宫阙清辉下更显凌厉。
她径直行至楚政身前的玉案,缓缓坐下,目光如炬,紧紧盯看依旧闭自盘坐的楚政。
殿内寂静,唯有远处星河虚影流转的微光。
雪清盯著楚政那张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打量了许久,仿佛要从中找出些许破绽。
最终,她带著几分不确定,声音低沉地开口: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楚政沉默了片刻,从万古时空中缓缓抽离,方才睁开眼,眸中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深邃:
「你指的是什么?」
「天运的异常波动。」雪清言简意,指尖无意识地在玉案上划过:
「武道天运,不久前又凭空增长了一截,如今大宇宙的天运早已各有其主,除了你,还在外活跃的祖境,就只剩下.—」
她顿了顿,吐出一个名字:
「初安。」
「我知晓。」楚政颌首,语气平淡:「我也知晓,是何人所为。」
能够如此干净利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他的预警,出手者绝非寻常。
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无非是那依托天运之主而生的善尸或恶尸。
恶尸与君煌尚未完全融合,动作难以如此协调隐蔽,那么毫无疑问,出手者自然是如今掌控仙盟的云天机。
不过从雪清带来的信息看,武道天运亦有增长,这说明恶尸,应当也参与了此事,只是不知是通过了何种方法。
仙武二道,在针对初安这一点上,达成了默契,又或者说,本质上,是为了对付他。
「你有何打算?」雪清看著楚政脸上那毫无波澜的平静,眉心紧紧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或者说—你又打算干什么?」
界关初立,宇宙边患暂平,这本该是各族休养生息,迎来短暂安宁的时期。
但楚政此刻的平静,在她看来,却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不安,更像是一种风暴降临前的死寂。
「我与仙武二道,必有一战。」楚政微微摇头,不再有任何隐瞒,声音清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这一战,无法避免,但我,必胜。」
雪清神色骤变,霍然起身:「你想以一人之力,独战仙武二道?这如何顶得住?」
她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你拿什么去顶?仙武二道如今已占据大宇宙七成有余的天运,更何况还有那天运真灵在背后作为支撑,其战力,根本非寻常祖境所能相比。」
这在她看来,无异于螳臂当车,是注定败亡的绝路。
楚政的目光投向道宫之外那无垠的黑暗虚空,再次缓缓摇头:
「这一战,避无可避,我不想打,仙武二道也不可能罢手。」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缓缓合上了双眼,仿佛已将所有纷扰隔绝在外,心神沉入了更深层的推演或等待之中。
雪清看著他这副模样,眉心紧拢,深知再多言语也是无用。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一声轻叹,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身影消失在道宫门口的光影交界处。
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楚政一人。
宇宙的另一端。
一片荒芜,连星辰都稀疏无比的死寂星域深处。
一扇门,巍然矗立。
那已不能称之为门,更像是一块横压了整片星域,亘古存在的巨大界碑。
它由某种暗沉到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未知神玉铸就,庞大得超乎想像,仿佛自宇宙开天辟地之时便已在此,默默注视著万古兴衰。
门扉之上,刻满了斑驳模糊的太古神纹,那些纹路历经了难以计量的岁月洗礼,时光磨砺,早已残缺不全,却依旧散发著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机,仿佛封印著某个时代的终极秘密。
这便是葬天宫的入口。
此刻,这扇仿佛永恒紧闭的大门之前,并肩立著两道身影。
云天机,一身月白仙袍在虚无中微微飘动,神色平静无波,君煌立于他身侧,气血磅礴,面容冷峻,目光复杂地凝视著眼前的巨门。
「时机已至。」
云天机淡淡开口,骤然抬手。
刹那间,他周身汇聚的三成仙道天运轰然爆发,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绚烂仙光,如同开天巨斧,狠狼劈向那扇紧闭的葬天宫大门。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宇宙星空激荡,伴随著法则崩断湮灭的诡异鸣咽。
整片星域在那仙光触及大门的瞬间,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星辰,光线、乃至空间本身,都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被彻底葬送。
时空壁垒被强行洞穿,一股古老苍凉,蕴含著部分原始天道本源的气息,开始丝丝缕缕地外泄,散入茫茫星空。
那些,是葬天宫之内封存的无主天运,一击之下,云天机就打碎了这一方自上个时代便传承至今的绝地。
君煌在那混乱的入口稳定下来的刹那,便毫不犹豫地抬手,探入那一片光怪陆离,危险无比的入口裂隙之中。
他凭借著一丝微弱的血脉感应,小心翼翼地从中捞取出一物。
那是一具残破的尸骨,历经了葬天宫内不知多少万载的时光冲刷,尸骨已然近乎彻底腐朽,只剩下一个大致的轮廓,若非有一股微弱的秘力勉强包裹,早已化为宇宙尘埃。
君煌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著翻腾的心绪。
这具户骨,是他苦苦寻找了漫长岁月的妹妹,君忆雪的遗骸。
「真仙尸骨,百劫难磨,本不该如此脆弱。」
云天机扫了一眼那尸骨,语气冰冷,做出了判断:「骨上天然凝聚的仙纹被某种力量彻底瓦解,一身仙道精也被抽空殆尽,是死于禁仙纹之下。」
禁仙纹。
这段尘封了百方载的血案,真相似乎在此刻大白。
而放眼如今整个大宇宙,掌握著完整禁仙纹,且在当年的葬天宫之中的,唯有一人。
正初。
君煌沉默著,小心翼翼地将妹妹的残骨收敛起来,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冲天怒火,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冰寒。
对于任何结果,他都已做好了准备,如今这个答案,虽有些意外,但并非不能接受。
百万载光阴实在太长,他如今甚至已有些记不住妹妹的音容笑貌,那份丧亲之痛,已在时光的冲刷之下,被渐渐抚平。
云天机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转口道:
「葬天宫内的残余天运,终将回流,归于仙武二道,万事已备,只待斩了正初,之后,你我联手,便可挖出轮回路,勘验前世今生因果,自然能找到你妹妹的转世之身,再续兄妹之缘。」
说完,云天机不再停留,转身一步踏出,消失在虚空之中。
他一路前行,心下竟是出奇的平静。
自上次在寰宇大界深处,见过祖爷一面后,他便想通了许多。
寰宇大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是轮回失序的象征。
要想彻底根除这个毒瘤,建立真正有序的轮回,就必须拿到十成的天运,行那重开天地之举。
而正初,如今已成了这条路上除君煌之外,最大的绊脚石。
仙道,是祖爷一生的夙愿,他会护著仙道一路走下去,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包括曾经的盟友之情。
道争,本就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云天机停下脚步,来到了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星空。
临仙界之外。
眼前的临仙界,一如既往,四方天穹如华盖,笼罩著下方的广世界,生灵繁衍,秩序井然,仿佛外界宇宙的滔天巨浪并未波及此地分毫。
看著眼前的临仙界,云天机眉心微皱,若有所思。
他想起当初楚政特意邀他相见,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住这方大界,且一切维持原状,不让仙盟势力撤出。
这反常的举动,当时就让他心生疑虑。
「正初在此界参悟出的禁仙纹——难保这临仙界的仙道修士,与别处会有些许不同,存在某种特异之处,成为他理下的暗手。」
念头不可抑制的在他心中升起,云天机在界外驻足良久,眸光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他缓缓抬起了手,掌心仙道法则汇聚。
这一击,会将这方世界连同其中的亿万生灵,彻底葬送,抹去所有潜在威胁。
手抬至一半,却停滞在了半空。
他眉心紧皱,疑云骤起。
若他此刻打碎临仙界,会不会恰好落入了正初的算计之中?
自正初入祖以来,给他的感觉永远是深不可测,其行事时常有惊人之举,仿佛能未卜先知。
界关那等惊世之举,他也是胸有成竹,似是想必立,立必成,这样的人,当初特地保下临仙界,又岂会不做第二手准备?
这看似毫无防备的大界,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诱饵,一个陷阱?
念及此处,云天机强压下出手的念头,转而以神念仔细环顾。
他将临仙界里里外外,从虚空到根本的天地法则,都彻底筛查了一遍。
结果很快得出。
临仙界之中,的确没有任何人为布下的后手,甚至没有任何超出本界层次的防护手段。
此刻,他只要心意一动,抬手间就能让临仙界化为宇宙尘埃。
越是如此干净,云天机心中那股不安就越发强烈。
如果什么问题都没有,那楚政如此执著地保留临仙界的意义究竟何在?仅仅是因为故土情怀?
他绝不相信。
良久,云天机目光一凝,做出了决断。
他没有选择毁灭临仙界,而是勾连了冥冥中的天运真灵,借其权柄,挥起一柄无形的天运之刀,对著临仙界的方向,狠狠斩下。
这一刀,斩断的并非物质层面的存在,而是因果与根基。
刹那间,临仙界内,天地法则剧烈震荡,仿佛迎来了末日。
所有与仙道相关的根基,传承、功法、灵脉连接点,尽数被无形之力斩断。
临仙三族,无论修为高低,齐齐惨豪,仙躯如同被点燃,体内仙道精华不受控制地焚灭,祖传仙血瞬间干涸,整个临仙界的仙道之路,被云天机以绝强手段,从根本上斩断。
从此,此界生灵,再无任何一人,可登临仙尊之位,真仙圆满,便已是极限。
云天机收回手,漠然注视著界内发生的剧变。
对于他而言,仙道,不容有失。
如此一来,即便正初真有什么后手依托于此界仙道,也已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无论楚政有什么样的打算和布局,他都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在这场关乎大宇宙未来格局的道争之中,容不得半点侥幸与仁慈。
做完这一切,云天机的身影缓缓淡化,消失在临仙界外的虚空之中。
葬天宫天运的外泄,如同在已近满溢的池塘中投入的最后一块巨石。
激起的波澜,彻底结束了此前大宇宙之中的势力格局。
初安陨落后,其承载的天运被仙武二道瓜分吸收,连同葬天宫内的天运,两方势力再度各自催生出了一位新的古祖。
至此,仙盟与武阁的势力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仙仪武威辐射至宇宙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曾经辉煌的世家古族,除了极少数早早投诚,被收编融入仙武道统之外,其余的基本已被铁蹄碾过。
或消散于历史长河,或被迫远遁至那些资源贫瘠,法则混乱的蛮荒星域,在生存的边缘苟延残喘。
大宇宙的秩序,已然被简化到了极致,非仙即武,顺者昌,逆者亡。
炼然士在这其中,不过沧海一粟,毫不起眼。
至此,浩瀚宇宙,十成天运,已然尽数有主,再无一丝流落在外。
但这逐渐趋于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是暗藏著一触即发的汹涌杀机。
雪清带看满心的凝重与不安,回到了武阁祖地。
她脚步刚落定,甚至未曾来得及喘息,一道冰冷神念,便瞬间传入了她的神魄之中,幽幽响起:
「斩杀正初,我予你完整武祖权柄,执掌武道天运,灭仙之后,你便是新纪元的天主这是天运真灵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充满了诱惑。
雪清眉心瞬时紧皱,没有丝毫犹豫,心念如刀,斩断了这道意念的侵蚀,直接拒绝。
天运真灵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并未多做纠缠,低语声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沉寂但这份沉寂,反而让雪清的心更加沉重。
她神色凝重,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现如今的武道,她已不再是唯一的选择,甚至可能已经被边缘化。
除了她和君煌之外,武道后续普升的古祖,其天运皆是经过天运真灵的中转与赐予,可以说,他们的道基都与真灵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一定程度上受其操控。
整个武阁,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落入了天运真灵的手中。
「必须先找到君煌。」
雪清动念之间,神念瞬间铺开,覆盖整个武阁乃至大宇宙,试图锁定君煌的气息。
然而,她搜寻了许久,跨越了无数秘境大界,却始终未能找到君煌的身影。
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连同其磅礴的气血与天运波动,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住了雪清,就在她略感心焦之际,大宇宙之间再生惊天变故。
一道由磅礴天运凝聚而成的金色战帖,自仙盟核心之地冲天而起,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传遍了已知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战帖的内容简洁而直接。
【正初窃据天运,夺天寿己,扰乱乾坤,三日后,一决生死,重分天运。】
落款,为仙盟之主,云天机。
战帖一出,举世哗然。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云天机如此正式,公开向那位正初道祖下战书时,依旧引发了各方震动。
一时间,响应者如云。
尤其是那些早已彻底融入仙道的山氏、太一氏以及风氏等古族遗脉,更是纷纷发声,开始准备针对炼无士的围剿。
雪清收到战帖后,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不留余地。
她转身,不再徒劳地寻找君煌,而是撕裂虚空,再度回到了那座悬浮于九重天外的道宫。
道宫内,楚政依旧盘坐在玉案之后,神色平静,甚至带著一丝超然物外的漠然,仿佛外界那席卷宇宙的滔天巨浪与他毫无关系。
雪清在他面前的玉案前坐下,看著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眉心皱得更紧,心中半是气恼,半是担忧。
「想来,你早就知晓,会有今日之局。」
雪清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话音微顿,直视著楚政的眼晴,不再绕圈子,直言道:
「阿正,我今日来,撇开那些大局,天运,只是想要你一个实实在在的答复。」
她缓声开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沉肃:「能不能-放手?只要你肯交出天运,主动退出,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天运真灵想要杀正初,无非是为了天运,只要拿到天运,正初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对于仙武二道亦是如此,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雪清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摆在了台面之上:
「现如今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以你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是仙武二道的对手,若是真的赴约交手,结果必然是你道崩身殒!」
她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语气沉重:
「武道天运示警,下了死令,要你的命,它许我武祖之位,要我出手,被我拒了,但只能拖延一时,无法拖延一世,它必然会选新的武祖,大概率就是君煌,仙道那面,云天机必然是亲自出手。」
「或许君煌此前与你关系尚可,可那是因为还未曾牵扯到天运之争,云天机与你交情再深,在仙道霸业面前,又能剩几分?如今各大古族抱团,这两人手中的天运,加起来已是七成有余,你手中不过两成,要拿什么跟他们争?」
「即便我肯放下天运,他们就会放过我?」
楚政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静:「更何况,我这两成天运,该交给谁?武道,还是仙道?」
这天运,他不会让,也不能让。
楚政扫了一眼雪清,微微摇头,眼中无半分紧张:「不必担心,即便云天机与君煌二人联手,此战,我也必胜。」
如今时空长河并未发生波动,足以说明,古史轨迹并未被改写,到了争端开启之时,自会有解局之法。
「你何来的这份自信?!」雪清几乎要拍案而起,她无法理解楚政这近乎盲目的笃定「此前你炸坟斩祖,窃宝夺运,将各大古族得罪了个遍,如今除了我,还有谁会站在你这边?还有谁愿意帮你?!」
说到这里,雪清的心绪有些微乱,终究是说出了一些埋藏心底许久的话:
「阿正,自从你成就祖境,你变了太多,有时我甚至不敢认你,君煌此人,狼子野心,不是易与之辈,还有云天机,你们虽是一并从葬天宫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死之交,但这份情谊,在他追求的仙道面前,又能有多重?你当真以为他们会对你留手?」
「这是道争,只有你死我亡,何来转圜余地?!」
「雪清。」楚政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看著她,眼神复杂:
「有些事的真相,我此刻无法同你明言,你只需要知道,此战我必胜,因为这是已经注定的未来。」
他微微摇头,说出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
「万丈天瀑,一旦横卧,也不过一条小河,潺潺小溪若显化于立于星河之巅,世人也只道那是一片星海,你所在的高度,决定了你在他人眼中的模样,但我,始终是我,从未变过。」
自始至终,他要做的事,也从未有过变化。
话至此处,楚政的眼中第一次映出了实质般的冰冷杀机:「如今,你只需要安静待著,不必插手,静候天变之时,等此战结束,用不了多久,我便可终结天运之争,将诸多古族连根拔起,彻底结束道战,重开阴阳,扫平万古以来的一切弊端。」
闻言,雪清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再劝无用。
她猛然站起,转身欲走。就在身影即将融入虚空之际,她忽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道依旧平静端坐的身影,轻声道,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正初,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当年,你为何要帮我那么多?」
楚政浅淡一笑,微微摇头:「此前我已说过了,欠了你一条命,得还。」
「那当年,我要你娶我,你为何不应?」雪清再度追问,目光灼灼。
楚政明显一,沉默了良久,方才低声道:「我已成婚,有了发妻,又如何再娶?」
「又是这套说辞!」
雪清一声冷笑,眼中充满了失望:「你七岁便与我相识,你有没有娶妻,我会不知?
!」
一时间,她心中不免浮现出了一丝悲凉。
到了这一步,还是不愿跟她说实话,处处隐瞒。
雪清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停留,猛地撕开身前猎猎的九天罡风,玄色衣袖愤然一拂,身影化作流光,转瞬便消失无影。
盘坐在原地的楚政,在她离去后,微微垂下了头,一声长叹,无人可闻。
在这声叹息余音未散之际,他神色猛然一顿,修地抬头,望向大殿某个空旷的角落。
那里明明空无一物,但此刻,楚政的眸光却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迷雾,看到了一抹模糊,却无比熟悉,让他灵魄都在震颤的身影。
那是过去的他,亦或是未来的他。
焚心长廊之中的记忆碎片条然涌出。
与此同时,脑海中那些被封印遮蔽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喷薄而出,疯狂交织,碰撞重组。
经历过的,以及未曾经历的,源自时空长河之中的残缺记忆,在他的脑海之中,飞速拼凑完整,再无丝毫遗漏。
半响,他募然抬头,眼中不再是平静与深邃,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之色。
原来..—.如此。
刹那间,时空的锁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开,过往的迷雾散尽,未来的轨迹清晰,他的记忆完全复苏,瞬间通晓了古今因果,明悟了自己为何能如此笃定必胜。
他想起来了,那一战,他是如何赢的。
时空之巅的战场,诸敌环伺,一道血虹贯断时空长河,时空长河之巅,血门洞开,赤刃震若鸣镝,渴血而啸,裂宙分宇。
是雪清。
是雪清燃尽了自身的所有精血,以无法想像的代价,为他强行打开了时空之门,从万古之后,接引来了足以扭转战局的援手。
转瞬间,楚政的眼中布满了挣狞的血丝,瞳孔深处似有黑雾在汹涌翻滚,气息变得骇人至极。
他的记忆,居然在这终局即将到来的前夜,完全解封了?!
与此同时,时空长河因此刻楚政剧烈的情绪波动,以及认知颠覆而汹涌澎湃,卷起滔天的岁月浪潮。
他猛地望向道宫之外,盯著雪清离去的方向,一个念头疯狂涌现:
此刻,他仍有机会改变未来,只要将她唤回,阻止她,就还有机会。
但下一秒,现实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唤回雪清之后呢?
面对仙武二道加起来,七成有余的庞然天运,他手中仅有两成,拿什么赢?
靠什么去打破这注定的死局?交出天运?那他此前做的那些,又有何意义?
瞬息之间,楚政再度想起了那个葬天宫中的小道士。
直至此刻,才给他完整的记忆,这是准备给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一时间,道宫之内,只剩下楚政粗重的喘息声。
终局之战尚未开启,他内心之中,便已经有了一场天人之战。
他一遍遍的将记忆筛查,忽然之间,神色一变,站起了身,撕开虚空,直奔临仙界而去。
刹那之间,楚政便已经来到了临仙界之外。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步踏入界内。
界内一片血色,诸多仙道修士,尤其是临仙三族,皆是一片惨澹,气息萎靡。
楚政没有多看,一路前行,入了下界,踏入了一座凡人城池之中,不偏不倚,来到了一处摊位之前。
摊位之后,坐著一位小道土。
楚政在摊位前坐下,沉声开口:
「何意?」
此前雪清与他说起时,他并未在意,但如今想来,能为祖境批命,且三句言皆中,这天地间,除了眼前这人,不会有第二个。
小道士头也未抬,缓声开口:
「我此前为雪清批命之时,她回了我一句话,你可知是什么?」
听闻小道士所言,楚政微微皱眉:「她说了什么?」
小道士低垂著头,摆弄著手中卦象,淡淡道:
「她同我说,缘是天定,份在人为,所以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小道士缓缓抬头,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一片漠然:
「楚政,你选哪条路?」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让雪清活,或是让雪清死。
从另一层方面来说,这也是在选择让宋绫雪活,还是选择让宋绫雪死。
无非楚政自己的抉择。
楚政眸光微凉,沉默良久,起身离去。
「等等。」
小道士叫住了楚政,缓声开口:
「我还有句话要提醒你,要开启轮回路,必然要阳间十成天运在手,寰宇本是黄泉地府,其中天运无用,无法引出轮回路。」
楚政脚步微顿,继续前行。
「还有一件事。」
小道士再度开口,皱眉道:
「把棺材还我,你用不上了。」
膨!
楚政头也未回,随手扔出了棺,撕开虚空,瞬时远去。
往来人流如织,却是视小道士以及棺柠如无物,自其中穿行而过。
二者并不在同一时空之中。
小道士微微摇头,缓缓起身,轻抚棺,喃喃道:
「我已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莫要怪我。」
离开了那座悬于九天之外,与世隔绝的道宫,雪清神色冷凝,眉心紧皱。
此刻,她的心,远比来时更加沉重,楚政那看似平静实则决绝的反应,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她没有丝毫耽搁,径直返回了武阁祖地。
大殿深处。
雪清独自一人坐于冰冷的玉石殿阶之前,殿内空旷寂静,只有她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沉默许久,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望向了那冥冥中流淌不息的时空长河。
最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动念之间,周身时空法则符文亮起,在她身前缓缓勾勒出一道朦胧虚幻,光影流转不定的入口,正是传道古路。
她很清楚,直接窥视时空长河主脉,不仅阻碍重重,而且反噬巨大,以她如今的状态很难看清真切未来。
但传道古路不同,它作为依附于主脉而生的支流,虽然同样危险,却提供了一条相对取巧的路径。
若能沿著这条古路顺流而下,抵达足够遥远的未来节点,再回望过去,或许就能窥见那一战的结果,甚至为正初找到一线生机。
尽管她知道,窥测未来,尤其是干涉未来的认知,必将身负难以想像的大因果,即便是祖境之躯也未必能承受其反噬。
但此刻,眼看著正初即将踏入必死之局,她已经无暇多想,只能做一些尝试。
「去!」
雪清一声低喝,强行分离出一缕最为凝练的神念本源,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血色流光,毅然投入了那光怪陆离的传道古路入口。
神念进入古路的刹那,雪清本体猛地一颤,仿若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从肉身中硬生生剥离了出来,向著一种无法言喻的上空急速升腾。
这是一种奇特的超脱感,仿佛脱离了现实的束缚,但又伴随著灵魄被撕扯的剧痛和时空乱流冲刷的眩晕。
不知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中漂流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她的眼前不再是彻底的黑暗与混乱,出现了一道朦胧的光路。
这光路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细密的时间法则线条编织而成,自一片五色斑斓,仿佛凝聚了所有星辰生灭之光的漩涡中,豌蜓而下,延伸向无尽的远方。
而在这条光路之上,每隔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便伫立看一道冲天的血色光柱,那些光柱并非死物,其中透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机,蕴含著磅礴的武道意志,以及浓烈的杀伐气息。
雪清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道光柱,都代表一位至少踏入了万古神话之境的武道强者,这些生灵,如同路标,屹立在时光的洪流中,映照出了武道的演化,贯古通今。
雪清不敢过多停留,甚至不敢仔细去看那些光柱传递出的信息碎片。
万古光阴实在太过浩瀚,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大世信息洪流,若她心神稍有分散,便会被这些信息冲垮,乃至同化,最终迷失在时空之中,彻底消散。
她只能集中全部精力,锁定古路的方向,向著那尽可能遥远的未来尽头,奋力前行。
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她的神念在时空之力的冲刷下不断损耗,如同风中之烛。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前方传来一种路尽的阻滞感。
光路似乎抵达了终点,前方是一片更加朦胧的壁垒。
在这尽头之处,一道朦胧光影,静静地挡在了她的前方,拦住了去路,周身笼罩在柔和,却不容窥探神光之中。
这道身影的气息,悠远而神秘,并非武道修行者那般炽烈刚猛,带著一种兼容并蓄,深不可测的道韵。
雪清目光微凝,心头泛起警惕。
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或尝试沟通,那一道神秘光影看了她一眼,而后便默默地侧身,让开了通路,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这反常的举动让雪清心中疑虑更甚,但机会稍纵即逝,她不再犹豫,控制著已然微弱的神念,越过了那道神秘光影。
就在越过光影的瞬间,雪清猛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周围的天地法则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变化,变得更加复杂,宏大,也对她这缕来自过去的神念产生了极强的排斥力。
仿佛整个时空都在拒绝她的窥探。
她强忍著不适,又艰难地向前走了几步,但每前进一步,神念的损耗就呈几何倍数增加,眼看就要彻底消散在这陌生的未来时空之中。
无奈之下,她只能停下脚步。
而就在她停下的这一刹那,因为与当下时空的短暂同步,她的神念不由自主地渗透进了此刻时空所对应的现世景象。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彻底愣住了,甚至暂时忘却了神念即将磨灭的危机眼下的时代,没有连天战火,没有道争的残酷厮杀,更没有古祖威压星海,而是一片她梦中都难以描绘的祥和之景。
天下大同,万道皆有生机。
不同的修行体系和谐共存,彼此印证,再无高下之分,只有道途之异。
没有道战斯杀,天地间一片祥和。
山川大地之间,弥漫著安宁与繁荣,各色文明璀璨发展,不再有天运痕迹,修行资源享用不尽。
仿佛某种束缚被打破,大宇宙的本源更加慷慨,资源不再成为争夺的焦点。
阴阳有序,生死分明,前世今生皆有据可查,生知来处,死知归途。
一种在她眼中近乎完美的秩序,建立了起来,轮回有序,命途不再有迷茫。
这几乎就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见到的时代这便是正初口中,那「重开阴阳,扫平万古弊端」之后的理想神国么?
一时间,雪清心神摇曳,驻足不前,神色恍惚,几乎要沉溺在这片祥和的未来图景之中。
她下意识地想要再向前几步,看得更清楚一些,想确认这究竟是真实的未来,还是时空长河映照出的幻象。
但仅仅是这个念头一动,周遭天地法则的排斥之力骤然暴增,她的神念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到了溃散的边缘。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温和醇厚,仿若蕴含著天地间最本质生命力量的气息,悄然出现,将她那缕即将消散的神念轻轻包裹。
这股气息强大,却并不霸道,温暖中透著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挡住了未来时空法则的侵袭,稳住了她的神念。
然而,这股气息并未将她送回过去,而是带著不容抗拒的轻柔力道,推著她,向著未知的远方而去。
雪清的神念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力量推动著,四周的光影急速变幻,模糊不清,仿佛穿越了层层叠叠的时空屏障。
当她再度能够看清周围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神魂剧震。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天地,在天地的中央,矗立著一根擎天玉柱。
这根玉柱的体积,比她之前在传道古路上见到的任何一根血色武道光柱,都要庞大千倍,万倍,通体呈现出温润却坚不可摧的玉质光泽,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仿若支撑著万古苍穹。
玉柱之上,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各种颜色的道痕。
那些道痕气息各异,深邃如星空,或炽烈如阳,或森冷如冰,甚至生机勃勃,交织在一起,几乎构成了一幅复杂到极致的大道图谱。
更让雪清微惊的是,其中一部分道痕,并非自然的铭刻,更像是杀伐秘术留下的狞伤口。
那些伤口处残留的气机,让她都感到阵阵刺痛,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其蕴含的杀机撕裂。
究竟是何种层次的生灵,经历了何等惨烈的大战,才能在这根看似不朽的玉柱上,留下如此可怕的道痕。
这道痕虽然可怖,但相较于整根玉柱相比,根本毫无存在感可言,若萤火之辉,比之皓月。
这根玉柱的主人,其修为境界,已经完全超出了祖境的范畴。
雪清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即便她已然入祖,踏足万道之巅,这一瞬,亦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
这是.天威?
按照她沿古路前行的距离,粗略推算,这里恐怕已是距离她所在时代不知多少纪元之后的遥远未来。
眼前这根玉柱所代表的强者,其实力根本无法揣度,这也是武道中人?
就在她心神震撼之际,一道温润天音,悄然响起,打破了这片浩瀚天地的死寂:
「又是你。」
「又?」
听到这句话,雪清愣了一瞬,但很快察觉到了端倪,眉心微皱:
「我曾来过?
「来过。」
天音沉默了片刻,再度响起:
「于我而言,那是过去,但于你而言,那是未来。」
这一番话,听得雪清眉心微皱。
时空长河之秘,实在太过深奥,她此刻也难以揣摩这话中玄机,她没有浪费时间去思考,直言问道:
「敢问尊驾是?」
虚空陷入沉寂,过了许久,方才有声音传来:
「天者,抛名舍姓,万古难觅其真名,我承继起源,碎命格,开仙古,便留了一字,自我之后——....」
「抬头,即见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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