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立界关(大章)
第559章 立界关(大章)
数万载血火岁月流逝,不过弹指之间。
宇宙边荒,那片与无尽邪魔接壤的战线,已是满目疮。
纵然楚政已在此坐镇多年,凭借天运与通天修为强行挡住了战局,但压力是与日俱增。
此前陨落的三位寰宇古祖之位,早已被神话境的阴神补齐,他如今对面,是整整二十位古祖级的邪魔或阴神的环伺。
二十道恐怖气机,散发著冷意,如同寒星,时刻压迫著边荒防线,让楚政的心神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即便这些古祖彼此间并无信任,鲜少一同全力出手,但轮番的试探以及猛攻,也时常让楚政感到力有不支。
他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钉在两界交界的最前沿,周身混沌气与天运之力交织,化作无数亿万里的屏障,一次次抵挡住足以湮灭星空的冲击,但屏障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被攻破只是早晚的事。
若非这些年,云天机、君煌以及雪清,会定期前来轮换支援,帮楚政分担压力,现在的情况会更糟糕。
云天机的手段,已是愈发老辣,仙法通玄,且战力得到了天运增幅,今非昔比。
然而,最让楚政在意的,是雪清。
她每次来去,皆是行色匆匆,沉默不语,往日的清冷中,更添了几分难以化开的疲惫与麻木。
连年的厮杀,目睹无数生灵涂炭,甚至亲手葬送诸多道统,已让她的身心饱受折磨。
她几乎已不再与楚政有任何交流,仿佛两人之间只剩下同为大宇宙生灵的部分责任,再无其他。
楚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亦有波澜,但他并未多说什么。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承担的杀孽,都是为了能顺利承继天位,成为天运之主。
只要功成,前世今生不会再成为迷障,生知来路,死知归途。
眼前的一切牺牲与苦痛,都可以挽回,重开轮回之后,逝去的一样能够重新来过。
所以,现如今的古史进程,容不下半分错漏。
在这多年的战火之中,获得最大增长的,毫无疑问,是仙武二道的天运。
在这漫长的镇守岁月里,大宇宙内部的清算也从未停止。
曾经的十大古族,大半都在仙武二道的铁血征伐下,先后成为历史尘埃,他们的祖坟,那些埋葬了历代古祖的禁地,也被云天机与君煌联手逐一掘开。
按照楚政的要求,他们从一具具不朽的祖躯遗骸之中,以秘法提炼出了其中残存的古祖本源,与法则印记,凝聚成了血印。
加之这数十万年来,仙武二道扫平各方势力,接连征战,斩获的诸多敌对古祖血印,楚政所需的百祖血印,终于是差不多凑齐了。
在这一过程中,其余道统已然被逼入绝境,缩入了宇宙角落之中,不得不开始抱团取暖。
仙武二道,终究是人族道统,其余的异类古族,自然遭到了更为疯狂的清洗,被直接赶入了一片蛮荒地域,再难以掀起风浪。
大宇宙之中局势渐明。
当再一次击退了寰宇古祖的冲击之后,楚政、云天机以及君煌三人再度聚首于边荒,开始商议界关事宜。
刚开始,三人便遇到了一些问题。
云天机那面没什么,问题出在君煌身上。
他与天运真灵之间,没有联系,换而言之,现如今的武道天运,不在他的手中,他无法调集天运,来辅助修筑界关。
楚政若有所思,考虑了片刻之后,撕开时空壁垒,带著君煌,前往了时空长河。
修为到了如今这个层次,凭借天权碎片之间的感应,他如今隐约能感受到恶尸的大概气息,就在时空长河的某处。
跨入时空长河之后,楚政接连击穿了数道时空壁垒,进入了一条古路之中,不过片刻,君煌便是身形微僵,神色一顿。
见状,楚政便明白过来,君煌应当已经与恶尸建立了联系。
过了许久,君煌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楚政,眸光微闪,没有多言,只微微颌首。
随即,二人便离开了时空长河,回到了宇宙边荒。
「血印已足,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做。」
楚政言简意咳,取出一枚混沌色石匣,打开后,里面是百枚散发著各异光芒,蕴含著恐怖能量与法则波动的结晶,正是百枚古祖血印。
界关的建立,是由他发起,这些古祖血印自然也是一直保存在他的手中。
此刻,百枚血印微微震颤,似有祖魂在其中嘶吼。
云天机目光灼热地看著石匣,深吸一口气,眼中隐含期待:「界关立成,边患永绝大宇宙方可真正安定,那时便是盛世降临之时。」
楚政不置可否,摊开手掌,一幅以神念勾勒的宏大蓝图浮现于空中。
那是一座横跨整个寰宇边界,将现有已知宇宙与外部无尽黑暗邪魔彻底隔绝的巨关构想,关隘并非砖石砌成,而是以无上法则为骨,以百祖血印为核心基石,勾连宇宙本源之力所化。
三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下一瞬,三人一步踏出,已至边荒战线的最前沿,直面那汹涌澎湃,翻涌著阴无的无边黑暗。
「起!」
楚政率先出手,将体内天运催动到极致,浩瀚的元然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光,强行定住了躁动不安的宇宙边界,在一片混沌虚无中,硬生生开辟出一片相对稳定的地基。
宇宙边荒大量的死星瞬时崩解,在金行元然的作用之下,被硬生生转化为仙金神铁,化为滚滚磅礴的洪流,汇集而至。
云天机深吸一口气,仙道气运加身,双手结出万千仙印,引动周天星辰之力,化作无数璀璨的法则神链,开始编织界关的框架。
神链交织,发出大道轰鸣之音,逐渐勾勒出一座巍峨到无法形容的关隘轮廓,其长无数亿万里,其高直入大宇宙维度之巅。
君煌眸光微闪,周身武道真血燃烧,以身化锤,以意化砧,抬拳砸落,轰击在法则框架之上,进行最为直接的锻打,使得框架急速凝实,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暗金光泽。
楚政打开石匣,百枚古祖血印冲天而起,如同血色星辰,每一枚血印都曾代表一位屹立于宇宙之巅的存在,此刻皆被炼化为界关基石。
三人各自施展手段,调动全身修为,引导著那百枚血印,按照玄奥阵图,精准地镶嵌进界关框架的关键节点之中。
喻一就在百枚血印归位的刹那,整个界关猛然一震,混合著百道祖境本源的气机,被无上伟力熔铸一体,暗金色的光膜以界关为核心,向著上下左右,过去未来急速蔓延开来。
三枚璀璨的道印,裹挟著天运气机,自三人天灵,升腾而起,落入了已然成形的界关之内。
天运之主的权柄,在这一瞬,重新完成了结合,三块碎片齐聚,所爆发出的威能,已远远超越了祖境的极限。
在天运之主的秘力之下,三枚道印,压下了百祖血印的光辉,彻底融入了界关之中。
界关光辉所过之处,原本不断侵蚀大宇宙的黑暗邪气,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尖啸,被强行逼退。
界关的另一侧,诸多寰宇古祖察觉到了不妙,瞬时接连出手。
然而,各色裹挟著时空法则的恐怖神通术法,撞击在界关之上,也只能激起剧烈的涟,却难以撼动突破其分毫。
界关,已成。
历经天权熔炼的百祖血印,根本不是祖境所能撼动的。
诸多古祖隔著界关,一时间不由面面相,此前他们未曾敢于一并出手,就是怕楚政陷入绝境,会顺手带走几个。
可瞻前顾后耽误浪费的这些时间,让他们如今连搏一搏的余地都没有了。
楚政盯著界关,眸光微闪,识海深处,静静悬著两枚巴掌长的钥匙。
钥匙的材质非金铁,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玉石光泽。
这是他特意留下的两把钥匙,收入了百祖血印的气机,可用来开启界关,也是留待后世的准备。
界关屹立于边荒,将已知宇宙与寰宇大界,彻底隔绝开来,关隘之上,符文流转,血光与清辉交织,散发出万古不朽的磅礴气息。
关外,是死寂的黑暗与不甘的咆哮,关内,是终于得以喘息,重现生机的宇宙星空三人悬于新生的界关之上,望著这耗费无数心血,借助天权才铸就的奇迹,心中皆是百感交集。
楚政的目光自界关之上移开,望向了不远处不知何时,雪清已然来到了宇宙边荒,看著界关,眼底同样是一片复杂。
她是受到武道天运的波动,方才来了此地。
这种惊世的大手笔,以往时代的诸多古祖,都未能完成,但是如今仅三人便做到了。
楚政望著界关之后汹涌的黑潮,神色平静。
界关立,只是第一步,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楚政识海之内,傅平澜眼珠微动,看著界关生生立起,亦是不免有些感慨。
若非来到太古,他或许很难见到这般异景。
界关巍峨,横亘无尽星空,暗金色的屏障,将内部的生机与外部的死寂彻底隔绝。
雪清独自立于关隘之上,九幽寒风猎猎,吹拂著衣裙边角,却是难以吹散其眉宇之间积赞了数十万载的沉郁与疲惫。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目光似乎穿透了界关,看到了关外依旧翻涌不休,试图卷土重来的诸多寰宇古祖,也看到了暗流涌动的大宇宙。
以百祖血印为基,想来这座巨关,应当能为大宇宙带来一阵安宁岁月。
半响,雪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转身,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边荒的死寂虚空中,返回了武阁祖地。
祖地依旧,武道大势冲天,氛围比以往更为沉肃。
历经数十万年的征战与沉淀,武阁已是宇宙中毋庸置疑的巨之一,却也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不知多少武道修土,死在了征伐的途中,户骨无存。
「师尊。」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殿外,炎枫躬身行礼,神色恭敬无比,数十万载岁月流逝,当年那个心地纯善,不喜杀伐的孩童,如今已成长为屹立于武道之巅的至强者,修为臻至武帝境圆满,距离那传说中的祖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气质沉稳内敛,眉宇间依稀可见当年的柔和,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坚毅。
对于这个弟子,雪清始终存著一份与旁人不同的庇护之意。
或许是源于初遇时的那份纯善触动,亦或许是不愿见到这份难得的本性被残酷的道争彻底磨灭,她并未让炎枫过多参与大宇宙中的血腥争端,而是让他更多负责武阁内部传承与稳定事宜。
雪清微微颌首,径直走入大殿深处。
殿内的香炉之中,燃著沁人心脾的神香。
她在惯常坐的那张宽大玉椅上坐下,身体微微后靠,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倦意。
连续多年的道争杀伐,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
枫安静地跟在身后,看著师尊毫不掩饰的疲惫,嘴角动了动,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要为师尊分担一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武帝圆满,放在过往任何一个时代,都已是足以横行宇宙的顶尖存在,但在如今这个古祖辈出,动辑席卷宇宙的道争终局之下,这份修为,却是显得如此单薄。
他甚至有些悲哀地意识到,即便是那些新晋的古祖,在真正的大势漩涡中,也未必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更何况是他。
这种无力感,让他心中不免一阵恋闷。
大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凝神香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啪声。
半响,雪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著一丝沙哑:「近来,有合适的人么?」
她问的,是是否有适合进入传道古路的苗子。
这些年来,雪清已逐渐收缩了进入传道古路的名额。
她越发清晰地认识到,这条凭借时空法则和天运真灵辅助开辟的捷径,虽然能快速造就强者,但也伴随著根基不稳,心性考验不足等隐患,若是天资不足,易遭反噬。
它更像是一柄双刃剑,并非对所有武道修士都适用。
如今,除了那些天资心性都确属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之外,寻常的武道修士,已不再有机会踏入其中。
「有一位。」炎枫收敛心神,恭声回应:「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召来。」
雪清依旧闭著眼,简短吩咐。
她能感觉到,武道天运正在发生某种她难以完全掌控的微妙变化,这种变化与君煌密切相关,也必然与那天运真灵脱不了干系。
她不知道这条传道古路还能在自己手中掌控多久,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为武道发掘一些真正的人杰。
很快,一道身影应召走入大殿,来人一身红衣,似血般鲜艳夺目,身姿挺拔,修为赫然已至武君境界,面容望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满是极具冲击力的映丽,肌肤白皙胜雪,衬得那身红衣愈发妖冶。
长发如墨,直垂至腰际,眉眼精致若画,一双眸子宛若秋水涵波,流转间不经意便勾人心魄,但细看之下,那眼底深处却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冰冷。
「蚀日雨,拜见雪清武祖。」
男子躬身行礼,声音清越,宛若山间清泉,低垂著眼脸,姿态恭敬。
蚀日雨。
听到这个名字,雪清终于睁开了眼睛,眸光如电,瞬间扫过男子周身。
无形的目光穿透皮囊,直视其本源因果。
刹那间,她便明了,眼前之人与那被镇压的蚀日啼之间,存在著密切的血脉联系。
「嗯。」
雪清颌首,没有多问,淡淡地应了一声,如今直面蚀日啼的亲眷,让她心下略感复杂。
她缓缓抬手,指尖流淌出银灰的时空法则符文,于大殿中央轻轻一划。
喻一一条朦胧虚幻,光影流转,仿若通往无尽时空深处的通道悄然打开,正是传道古路的入口。
入口处时空之力紊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蚀日雨看到古路,眼中闪过一抹炽热,但很快压下。
他再次向雪清行了一礼,而后毫不犹豫,一步便迈入了那光怪陆离的通道之中,身影瞬间被时空乱流吞没。
传道古路之内,时空法则与外界迥异,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在外界看来,或许只是短短一瞬,但对于踏入其中的修行者而言,可能已是漫长的沉淀与洗礼。
瞬息之间,古路入口再次波动,蚀日雨的身影一步踏出,依旧是那身红衣,容貌未有变化,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之前的锐利与冰冷内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眼眸开阖间,似有时空碎片生灭。
他脸上带著难以抑制的喜悦之色,显然在古路之中获得了难以想像的大机缘。
「谢雪清武祖成全!」
蚀日雨深深一躬,语气中满是感激。
雪清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蚀日雨不再多言,快步退出大殿,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迫不及待地去消化这次的收获。
殿内重回寂静。
雪清感到一阵更深沉的疲惫袭来,那是源自神魂的倦怠。
「我要闭关休整一段时日。」她对著侍立一旁的炎枫吩附道:「武阁诸事,依旧由你与几位长老共同决断,若是局势有异,特别是关乎君煌武祖或是传道古路的任何异常,立即传讯于我,不得有误。」
提起君煌,她的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天运真灵,若是选择了与君煌联手,只怕会引起相当恐怖的局势变化。
「弟子明白,师尊放心。」
炎枫躬身应道,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为香炉中添上一截凝神香,看著袅青烟升起,散发出安抚神魂的清香,这才缓缓退出大殿,轻轻合上了殿门。
厚重的殿门隔绝了内外,雪清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下来,呼吸渐浅,闭目沉眠,缓缓恢复损耗过度的元气与心神。
九重天外,悬于琉璃罡风之中的道宫,时隔漫长岁月,再次迎来了它的正主。
楚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道宫大殿之内。
殿内依旧清冷,白玉廊柱流转清辉,灵雾如纱,一尘不染,仿佛时间在此地已然凝固。
大殿一侧,一道身影盘膝而坐,面容清丽,带著明显的憔悴。
感受到楚政的气息,初安缓缓睁开了眼。
「主上。」
初安起身,躬身行礼,动作间似乎牵动了伤势,让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的气息虽然强横,已然达到了混元金仙的巅峰,距离大罗金仙之境只一线之隔,周身气息却极不稳定。
汹涌的劫气在楚政的眼中,如同实质的黑焰,在她体表明灭不定,时而平静,时而猛然爆发,引动周遭法则一阵紊乱。
即便她常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但化身历劫之法的弊端已愈发明显。
在大宇宙错综复杂的因果网中,一些原本针对她化身的杀劫诅咒,乃至运术反噬,总会通过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部分牵连到她的本体之上。
这数十万年来,她多次历经生死,险象环生,甚至有几次几乎彻底葬送,全凭自身的机敏才侥幸逃脱。
楚政沉默地看著她,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些新旧交织的道伤,以及那极不稳定的劫气,片刻后,缓缓抬起了手,指尖凝聚出一点璀璨到极致的磅礴天运。
他没有丝毫犹豫,引指点向初安的眉心,将半成天运本源,缓缓渡入了初安体内。
「主上?!这如何使得?!」
初安身形剧震,脸上瞬间布满惊骇之色。
她清晰地感受到,随著那团天运的融入,她停滞已久的修为瓶颈开始松动,周身狂暴的劫气似乎都受到了某种安抚,被天运所中和。
这是足以让无数神话境的巨壁打破头颅,掀起血腥战争的瑰宝,是入祖的契机,主上竟然就这么直接给了她半成?!
楚政的神色依旧平静,仿若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收回手,淡然道:「这是你本该有的命数,不必顾虑太多。」
他望向道宫之外那无垠的星空,目光深邃:
「如今的大宇宙,天运格局渐趋稳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从无到有,自行争运成祖,希望已极为渺茫,这一步,你自己跨不过去。」
他需要初安成祖,无论是为了让初安多活一段时日,还是为了布局那更为遥远的后世,初安都是很重要的一环。
如今正常的路径已被堵塞,那他只能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强行推她一把。
感受著体内从未有过的磅礴力量与清晰道途,初安心中五味杂陈,半响,她再次深深一拜:
「初安,定不负主上厚望。」
楚政微微颌首,不再多言,目光已穿透了道宫的壁垒,投入时空长河,看到了不远的未来。
赐予初安天运,助其成祖,不过是这万古棋局中落下的一子。
眼下,一切只是个开始。
界关的建立,为大宇宙内部赢得了暂时的安定,但也意味著仙武二道将再无外部牵制,其势力与野心必将膨胀至前所未有的顶点。
可以预见,当仙盟与武阁彻底消化完界关带来的红利,稳固了内部道统之后,无论是仙道所在的善尸,亦或是武道所在的恶尸,都必将向他发难。
平衡,终将被打破。
沉吟片刻,楚政缓步来到了道宫之外的虚无之中。
四周是永恒的死寂与流转的时空法则,他心念微动,一具即便死去多年,依旧散发著令人心悸威压的残缺尸骨,被他取出,悬浮于虚空,正是古祖血茶的遗骸。
巨神族,作为曾经的大宇宙霸主,其族人的身躯本就是宇宙中最顶级的瑰宝。
而其中最珍贵的,便是藏于脊椎大龙之中的神髓晶。
那是巨神一族一身气血,法则乃至部分生命本源凝聚的结晶,是炼制无上战兵的最佳材质。
血茶作为巨神族有史以来的至强者,其神髓晶的品质,更是达到了旷古烁今的地步,足以作为主材,锻造出一柄足以惊颤古今未来,伴随征战万古的绝世凶兵。
这些年来,楚政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著雪清。
他很清楚,雪清在连番大战,以及武道内部微妙变化的压力下,早已是身心俱疲。
雪清的战力虽强,却始终缺少一件能完全发挥其战力的祖兵。
尤其是如今君煌与恶尸,已然建立上了联系,且日益紧密,雪清在未来的变局中,需要更多的自保之力。
思索了许久后,楚政当即随即盘膝坐于虚空,他并未祭出丹炉神火,到了他这个层次,天地万物皆可为炉,宇宙法则即为铸兵之火。
他并指如刀,虚空一划,精准地破开血茶脊骨的外层防护,从中取出了一枚约莫丈许大小,通体呈现暗金之色的神髓晶。
神髓晶的内部,仿若有液态的烈阳在流动,散发著磅礴血气与不朽气息。
神髓晶出现的刹那,周遭的虚空都因无法承受其重量而微微扭曲。
这远远不够,楚政抬手,向著无垠的星空虚抓。
遥远星域中,仙盟下辖,无数颗恒星内部,骤然剥离出一缕璀璨到极致的暗金色流光,跨越空间,落入他掌心,化作一团灼热的液态流金。
楚政再度抬手,伸向大宇宙另一处,探入武阁领地之中,一块块寒铁髓破冰而出,化作无尽乌光飞来,被他纳入手心。
这一举动,很快便引来了诸多祖境强者的关注,但并未有人敢于窥测楚政在做什么。
楚政神色平静,再度伸手,探入时空长河的支流,撕下一截光阴,将其中的时空本源碎片强行剥离,直接炼化。
而后,他自光阴岁月之中,抽取了那些陨落之后,久久不愿散去的古祖残念,将其作为淬火的耗材。
整个大宇宙,乃至过去未来,都成了他铸兵选材之地。
楚政神色肃然,双手结出繁复道诀,将种种绝世神料与那枚神髓晶一同包裹。
他以自身混沌气血为炉火,以天运之力为锤,开始锻造一件惊世战兵。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道熔炉在轰鸣,法则交织,道音隆隆。
时而可见巨龙般的火焰席卷长空,亦有足以冰封万物的寒意冻结虚空,连同时空乱流在内,皆被强行拘束,相继打入兵胚之中。
楚政的身影在光暗交织中若隐若现,全神贯注。
这一次铸兵,楚政并未注意时光流逝,等回过神时,初安已然出关,在一侧护法。
道宫四周所有的异象骤然收敛,光芒尽数内敛于楚政掌间。
那是一柄战刀。
刀长四尺有余,造型古朴,没有过多的装饰,自然流露出一股屠神魔的凶戾之气。
它的刃口并非寻常的笔直锋刃,而是带著一抹令人心悸的挣拧弧度,仿佛巨神的疗牙,刀身狭长,颜色并非金属光泽,而是如同由亿万生灵的凝固鲜血层层叠压铸就,暗红近黑,隐约可见内部有血光流转。
刀柄乌黑,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且坚韧无比,握柄处缠绕著不知名的暗红色兽筋,早已被岁月的虚影和法则的浸染化作了暗红,仿若饱饮了无数神魔之血。
这刀虽是刚刚炼制出来,却仿佛早已饱经沧桑,饮血无数。
楚政握著它,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莫名的眼熟感。
他沉吟良久,目光穿透刀身,似乎看到了某种未来的轨迹,或是过去的影子。
最终,他抬起手指,牵引来了那些神料之中蕴含的破碎血肉与骨骸精气。
他以此为墨,凌空虚划,在刀身靠近刀钟的显著位置,留下了两个略显挣狞的铭文。
帝阙。
这两个字并非雕刻,而是烙印进了战刀的本源深处,与那些被炼化的祖境残念融为一体,成为了这柄凶兵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楚政握紧了帝阙,微微收紧了掌心,能感受到刀身传递来的恐怖力量以及一丝渴望饮血的悸动。
他暂时将刀收起,准备寻一个合适的时机,交给雪清。
乱局将至,想来她需要这柄利器护身。
岁月流淌,宇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涌不息。
初安在得到楚政赐予的半成天运后,闭关潜修多年,水到渠成,一举踏破关隘,证道成祖。
她成祖的过程非常顺利,并未在宇宙中引起太大波澜,仿佛自然而然。
大罗金仙,因果不加身,超脱世外,关于初安过往的诸多因果线,几乎在她成祖的瞬间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抹平,淡化,变得模糊不清,难以推演,周身干净且通透。
因为「正初道祖」的赫赫威名,宇宙中并无道统势力敢轻易对炼然士这一脉出手。
除了那些无法避免的天灾,或是修行劫数外,炼然士道统反而迎来了一个相对安稳的发展期,门下修士逐渐增多,在一些偏远星域开始崭露头角。
整个大宇宙的天运流动,在界关立定,内部格局初步划定后,变得愈发平缓。
仙武二道,几乎同时步入了有史以来最鼎盛的时期。
仙盟的大仙界,并未因为缺少临仙界,而发生变化,顺利建成,势力范围空前膨胀。
武阁亦是相去不远,雪清闭关,不问世事,新晋的几位祖境,几乎皆是以君煌马首是瞻。
仙盟与武阁虽摩擦不断,但大体维持著一种微妙的平衡,并未生出动乱。
楚政寻了一个平常时机,传讯于雪清,邀她来天外道宫一叙。
雪清应邀而至,她的气息比之前平稳了些,但眼底还是笼罩著一些疑云隐忧。
楚政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取出了那柄战刀,递了过去。
「乱象将至,此刀名为帝阙,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雪清目光落在帝阙之上,瞳孔微微一缩。
以她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这柄战刀蕴含的恐怖力量与那股深藏的凶戾。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抬起眼,看向楚政,沉声开口:
「天运真灵——近一段时日,与我基本没有了交流。」
她的话音很轻,却是让楚政心神微动。
天运真灵如今突然沉寂,这绝非什么好兆头。
这意味著,它或许是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合作,例如君煌,要么就是它已不再需要雪清作为桥梁了,现如今的武道天运,它已能完全掌控。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太妙。
楚政面色不变,将帝阙推向雪清:「刀,你且收好,至于其他,静观其变。」
雪清深深地看了楚政一眼,伸手接过了战刀,没有再多言,收起帝阙,转身离去。
看著雪清消失的背影,楚政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他原本以为,距离最终之战还有一段缓冲时间,足以让他做更多准备。
楚政略一沉吟,当即召来初安,将观察变化一事,交给了她。
如今仙武二道随时都有可能发难,他需要第一时间知晓情况。
初安领命离开了道宫,先行前往了仙盟。
她收敛了所有气息,并未大张旗鼓的靠近,而是沿途搜寻信息,探听虚实。
在进入仙盟疆域的一刹,初安神念刚刚探出,周遭景象便陡然变幻。
原本星光点点的虚空瞬间被无尽的仙道符文封锁,时空长河滚滚而逝,亿万丈仙光之中,两道身影自虚空中一步踏出,彻底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其中一道身影,身著月白仙袍,面容俊美依旧,眼中笼罩著一层前所未有的冷意,正是仙盟之主,云天机。
他眸光微凉,落在初安身上,神色漠然。
在他的身侧,君煌静静而立,气血磅礴如渊,面色冷峻。
见此一幕,初安瞬时心沉谷底,她瞬间便明白,这是一个针对她的死局,对方似乎早已知晓了她的动作。
她平复下心绪,尝试传讯提醒楚政当心,然而四周时空已被彻底封锁,上天入地无门,消息完全无法传出。
一时间,初安眉心微皱,有些隐忧,她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死,而是担心她身上的这半成天运。
这半成天运是主上所赐,若是葬送在此,对于主上而言,亦是巨大的损失。
不等她多想,云天机一语不发,悍然出手,身后腾起仙宫虚影,一道纯净到极致的灭世仙光,撕裂时空,直刺初安。
这一击蕴含著仙道三成天运的加持,威能早已超越祖境的极限,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根本没有一丝一毫阻挡的可能。
几乎在同一时间,君煌也动了,一拳轰出,并非攻向初安,而是砸向了她身后的一片时空,拳意凝聚,截断光阴,武道法则轰鸣,并非杀招,化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彻底断绝了初安遁走的可能。
初安神色恢复平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对两位持有庞然天运,且蓄谋已久的至强者联手围杀,今日,她已然是十死无生。
轰隆一恐怖的仙光卷了整片时空,光芒散尽,初安的身影已然黯淡,一击之下,大罗金仙之躯,便已是布满裂痕,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她看著步步紧逼的云天机,以及一旁沉默著封锁了所有生路的君煌,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神念隐晦地传出,想要递出一缕消息。
但随即,她的身形便被紧随而至的第二道炽烈仙光,彻底吞没。
一瞬之间,便已是形神俱灭。
天运逸散,被云天机强行收拢,缓缓融入了仙道之中。
云天机神色冰冷,望向一旁的君煌:
「争端已启,便应当速战速决,直取正初性命,天运你我各半,事成之后,仙武半分乾坤。」
话落,不等君煌回应,他便直接转身离去。
初安陨落的波动,如同寂静宇宙之中,一颗星辰无声爆裂,来得毫无征兆,却又透著几分理所当然。
楚政垂眸看著手中碎裂的玉牌,眸光晦涩不明,他甚至未能从时空之中察觉到一丝涟的预警,灵觉都似乎被遮蔽了。
道宫之中,一片死寂。
殿前的虚空,泛起微微波动,雪清无声无息地出现,神色凝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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