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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朕就笑笑不说话


再之后,自然就是先孝景皇帝了。

    要说,在先孝景皇帝看来,汉家是个怎样的未来、能传多少代,其实也是要分时期的。

    ——在太宗孝文皇帝年间,尚还是棋盘侠、混小子的太子启,自然是天正的认为,刘汉社稷能传承千秋万世;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眼界愈发宽阔、政治视野越来越成熟,先帝老爷子其实也已经明白:王朝,并不是凭‘受命于天’四个大字,就能无条件传延千秋万代的。

    最典型的一个例子,无疑便是先帝老爷子‘棋盘侠’之诨号的由来,为汉家所招致的那场吴楚七国之乱了。

    在当时,关东各路宗亲诸侯,对入继大统的太宗孝文皇帝,纵然是不服、不甘,却也仅仅只是暗下嘀咕两句而已。

    唯有确实被太宗皇帝摘了桃子、夺了皇位的齐王一系,对太宗皇帝颇有微词,认为皇位应该属于自己这一脉。

    除此之外,其他各路诸侯——淮南系也好,燕、赵、吴、楚也罢,对于太宗孝文皇帝,其实都是没那么强烈的敌意的。

    燕、赵没的说,早在吕太后年间,就被夺走了宗庙社稷,要不是太宗皇帝仁慈,他们都无法复家!

    对于帮助他们,将燕、赵重新还给自己的太宗孝文皇帝,燕、赵二王由衷感谢也好,形势所迫也罢——总归是要摆出一副‘甘为牛马走’的姿态的。

    至于吴、楚,那更没的说。

    楚国,本就是太祖高皇帝刘邦的弟弟,楚元王刘交一脉,早在太祖高皇帝那一辈,就已经是老刘家的分支了;

    连开国皇帝的直系后代都不是,自然也就不存在觊觎神圣、嫉恨太宗皇帝的道理;

    吴国更甚。

    楚国再怎么说,也是太祖高皇帝封给弟弟的封国,好歹太祖高皇帝那一辈儿,哥儿俩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可吴国,却是被太祖高皇帝,封给了哥哥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侄子刘濞,来填补荆王刘贾战死后,汉室东南版图的巨大空缺的。

    而且还是因军功而行分封!

    与太祖高皇帝一脉的亲缘,甚至比楚王一脉都还要更远一些,吴王显然就更没有眼红太宗孝文皇帝、认为自己才更应该被迎立的道理了。

    燕、赵感怀于,或者说是不得不感念太宗皇帝恩德,吴、楚又属于老刘家的远房宗亲,和太宗孝文皇帝根本没有直接利益冲突;

    这就导致了这四个诸侯国——尤其是吴、楚二国,一度成为了和长安,和太宗孝文皇帝走的最近的诸侯国。

    没有利益冲突嘛!

    太宗皇帝要的,是宗亲诸侯认可自己‘入继大统’的合法性,认可自己对汉室的合法统治;

    与此同时,太宗皇帝还需要团结关东大部分——至少一般的宗亲诸侯,站在自己这一方,来遏制和自己站在对立面的齐系。

    而吴、楚两家远房亲戚,也并不介意以此为筹码,从太宗孝文皇帝手里换取一些实际利益。

    比如,矿山开采权,以及钱币铸造权。

    这就导致了吴国,曾一度和长安朝堂中央,有过一段羡煞旁人的蜜月期。

    凡是吴国提出的申请,太宗孝文皇帝执掌下的长安朝堂,都可谓无所不允;

    相应的,每当太宗皇帝需要有‘亲戚’为自己发声时,吴王刘濞也是毫不含糊,将拿钱办事儿的准则贯彻到了极限。

    ——刘濞,是代顷王刘喜的儿子,与太祖高皇帝的儿子们,即太宗孝文皇帝、齐悼惠王刘肥等平辈。

    起兵响应诛吕行动的齐哀王刘襄,都得规规矩矩交刘濞一声:堂叔。

    有这个辈分在,刘濞完全可以以长辈的姿态,指责齐王一脉的小子们‘不为人臣’‘不敬君上’。

    原本,同为太祖高皇帝之子,且为刘氏嫡脉的淮南王刘长,是能更好的完成这个任务的。

    只可惜,刘长自己作死,将太宗皇帝的耐心耗尽,害得自己不得善终。

    说起来,当年,淮南王刘长饿死于求车之中,以至于天下一夜之间,便开始传唱起那首‘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的童谣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太宗孝文皇帝的,还就是吴王刘濞。

    虽然没什么效果,但光是这个态度,便已是没有辜负太宗孝文皇帝的偏爱了。

    明白此间种种,其实就不难发现:在太宗孝文皇帝入继大统之后,长安朝堂和关东宗亲诸侯之间的关系,其实是非常微妙的。

    一方面,是‘诸侯国’这一实际层面的割据势力,天然就会对统一的中央政府生出敌意——至少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另外一方面,太宗孝文皇帝只凭‘憨厚’得以入继大统,又让同为刘氏宗亲的诸侯们多有不服。

    ——凭啥?

    ——凭啥是他不是我?

    再加上太宗孝文皇帝即位之处,大权被陈平、周勃等诛吕功臣所掌,太宗皇帝自身难保不说,反而还需要这些在外的宗亲诸侯们,在某种层面上‘保障’自己的安全。

    对于汉天子个人而言,宗亲诸侯存在的唯一积极作用,便是让意图颠覆社稷的外姓权臣、外戚投鼠忌器;

    想造反?

    听听老刘家的王爷们答不答应!

    看看王爷们的兵,答不答应!

    这,就让情况变得非常复杂了。

    太宗孝文皇帝自己,一方面要防备那些心怀‘我上我也行’之念的宗亲诸侯,取自己而代之——比如齐系;

    另外一方面,太宗皇帝又要尽可能多的拉拢、交好宗亲诸侯,来让他们更好的发挥出‘天子外援’的作用,从而反哺在长安的太宗孝文皇帝,不至于被权臣欺压过甚。

    再有,便是‘得位不正’这个说法,太宗皇帝也需要通过团结大多数宗亲诸侯,来进行澄清。

    ——宗亲诸侯们都说你得位不正,那你即便是顺位继承,也只会是二世胡亥那般,权臣矫诏而立的‘不当立’者;

    反之,宗亲诸侯们——至少是大部分宗亲诸侯,都说你得位正,那即便你是李二、朱四,也没谁能说你什么。

    说到底,类似这样的政权更迭,只要没有发展到改朝换代的地步——只要还是旧皇族成新天子,那就不关天下人的事儿。

    如太祖高皇帝年间,太子是刘盈也好,刘如意也罢——反正都姓刘,老百姓压根儿不在乎。

    吕太后年间不就是?

    前后换了两个少帝,一个刘恭一个刘弘,底层民众连刘恭咋死的、刘弘咋没的都不知道。

    大家只知道:刘恭姓刘,是老刘家的人;

    刘弘也姓刘,也是老刘家的人。

    到诛吕乱平后,入继大统的,是代王刘恒也好,齐王刘襄也罢——甚至哪怕是淮南王刘长,对绝大多数民众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反正都是老刘家的人;

    只要坐上皇位的那个屁股,属于一个姓刘的男性,就等于老刘家还坐着天下,汉家还没有亡国。

    这就够了。

    对于整日为生存而奔波劳碌,根本没空关心‘天下大事’的底层民众来说,没有改朝换代、没有换另外一个姓坐天下,就够了。

    没有改朝换代,就不需要学习新的法令,也不需要适应新的秩序。

    至于新皇帝和旧皇帝,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一样的举措或是政治理念……

    说实在的:在封建时代,高高在上的皇帝,想要让一个政令、一个政治理念,被最底层的农户清晰地感受到,难度其实是很大的。

    绝大多数情况下,封建时期的朝堂政令,都是天子说十,丞相说八,出了都城就最多只能剩个六;

    到了郡县地方,能剩个三、四,就已经算好的了;

    再往下倒乡村,运气好了能剩个一,让老百姓模糊的感受到:哦,皇帝老子干了这么个事儿。

    虽然不知道有啥用,虽然不影响俺老农一年的三百石粟,但听着也挺有意思的。

    运气不好,这一都落不到老百姓头上,全被基层官僚伙同豪强吃下了,老百姓啥都不知道。

    远的不说——就说不到十年前,刘荣主持平抑粮价后,开始在关中范围成为常态的粮食官营。

    刘荣提出的目标,或者说是想法是:让老百姓,都能随时买到三十钱左右一石的粮食,且随时都能以二十六钱以上的价格,将自己手里的粮食卖出。

    老百姓买粮,少府无限量供应;

    老百姓卖粮,少府也无限量吃下。

    这,便是上文提到的‘天子说十’。

    那‘丞相说八’是什么意思?

    ——就在当年,刘荣提出无限量购入、售出粮食,以官方下场垄断粮食市场后,长安朝堂几乎是在瞬间,便本能做出了限制。

    即:原则上,少府内帑每年,最多只吃下五千万石粮食,以免现金流出现问题;

    同时,每年只卖出四千五百万石粮食,以免府库没有粮食储备,无法应对可能发生的战争。

    刘荣虽然颇有微词,但也知道饭得一口一口吃,便也暂时应下了。

    结果这律令出了长安,就又进一步缩水为了‘六’。

    如何缩水的?

    ——少府内帑内部,对官营粮米一事,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在刘荣看来,官营粮米,以官方身份下场垄断粮食市场,保证粮食价格长期处于稳定,是一个政治利益极大的事。

    为了这巨大的政治利益,刘荣允许官营粮米不赚钱;

    甚至哪怕是亏损,只要亏损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这事儿也同样划算!

    但这,只是刘荣的一厢情愿。

    刘荣这么想,少府却并不这么想。

    在少府看来,官营粮米也好,平抑粮价也罢,都不过是刘荣派下的任务。

    类似于,太子刘荣/天子刘荣托少府帮个忙,记少府一个人情。

    但少府上下的政绩,看的却不是帮没帮刘荣忙、记没记刘荣的人情。

    ——在年末总结的报告上,少府是没法在当年的入项一栏,写上‘帮了太子/天子一个忙,使其记了少府一个人情’的。

    少府唯一能体现政绩、能拿的出手的成绩,便是盈利。

    于是,少府便在尽可能不违背——至少是不破坏刘荣布局的前提下,争取通过官营粮米,来谋取最大的留意。

    比如,刘荣说粮食的收购价,至少要在二十六钱每石;

    于是,过去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少府再也没有以高出二十六钱哪怕一钱的价格买入粮食。

    每年几千万石,十几年,累计数万万石的粮食流水,购入价是统一的二十六钱每石!

    从不曾改变!

    刘荣又说,要让老百姓随时,都能买到价格不超过三十钱每石的粮食。

    于是同样的——过去十年,少府内帑都已每石三十钱的价格,向观众百姓卖出了数以万万石计的粮食。

    你能说,他们违背了刘荣的命令吗?

    显然不能。

    刘荣说收购价不低于二十六钱,他们做到了;

    刘荣说出售价不高于三十钱,他们也同样做到了。

    非要说他们有什么不对,那也就是在刘荣给出的范围内,踩着最极致的红线,为自己谋取了最大的利益。

    或者应该说,是为少府内帑谋取最大利益,为自己谋取最大的政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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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少府便在尽可能不违背——至少是不破坏刘荣布局的前提下,争取通过官营粮米,来谋取最大的留意。

    比如,刘荣说粮食的收购价,至少要在二十六钱每石;

    于是,过去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少府再也没有以高出二十六钱哪怕一钱的价格买入粮食。

    每年几千万石,十几年,累计数万万石的粮食流水,购入价是统一的二十六钱每石!

    从不曾改变!

    刘荣又说,要让老百姓随时,都能买到价格不超过三十钱每石的粮食。

    于是同样的——过去十年,少府内帑都已每石三十钱的价格,向观众百姓卖出了数以万万石计的粮食。

    你能说,他们违背了刘荣的命令吗?

    显然不能。

    刘荣说收购价不低于二十六钱,他们做到了;

    刘荣说出售价不高于三十钱,他们也同样做到了。

    非要说他们有什么不对,那也就是在刘荣给出的范围内,踩着最极致的红线,为自己谋取了最大的利益。

    或者应该说,是为少府内帑谋取最大利益,为自己谋取最大的政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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