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娘一开口，铁饭碗换成一千块！
钱秀莲这句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门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卖……卖工作？
那可是轧钢厂的正式工！
是这个年代，人人抢破头都想要捧在手里的铁饭碗！
每个月有雷打不动的工资，有珍贵的粮票，有各种福利，干到老还有退休金！
现在，钱秀莲居然说，她要把它卖了？
“你疯了！钱秀莲你这个老不死的真的疯了！”
李红梅最先炸了，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疯了一样就扑了上来。
“那是我男人的工作！是我的！是小宝的！你凭什么卖！我跟你拼了！”
钱秀莲甚至没有回头。
她只是身子微微一侧，就让李红梅整个人扑了个空，狼狈地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王建军！”钱秀莲的声音陡然转冷。
王建军浑身一个激灵。
尽管他也觉得他妈的决定匪夷所思，但此刻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赶紧冲上前，从后面死死抱住了撒泼的李红梅。
“你放开我！王建军你个窝囊废！你妈都要把你的工作卖了，你还帮着她！”李红梅手脚并用，又抓又挠。
王建军心里憋屈得快要呕血，那本来可能是他的工作啊！
可他不敢反抗自己的母亲，只能用尽全力钳制住李红梅。
刘主任也被钱秀莲这惊人的提议给弄懵了。
他在厂里这么多年，见过为顶替名额兄弟反目的，见过亲人成仇的，可真没见过主动要把铁饭碗往外推的。
他定了定神，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钱大娘，您……您是认真的？这可不是小事，您得想清楚，工作要是一卖，以后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我想得很清楚。”
钱秀莲的语气平稳，没有一毫的动摇。
“我一个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快埋进土里了，上什么班？”
“我那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把工作给他们，不出三天就得把厂子给捅个大窟窿。”
“与其让他们去祸害国家财产，不如换点实在的钱，来得安稳。”
她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竟让刘主任听出了几分深明大义的味道，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
他心里的小算盘也开始飞快地拨动起来。
对厂里来说，找个人来顶替，就要多发一份工资，多养一个人一辈子。
要是能用一笔钱一次性买断这个名额，那可太划算了。
而且，还能彻底甩掉王家这摊子烂事。
“钱大娘，您真是……高风亮节啊。”刘主任脸上挤出笑容，“按厂里的规定，这种情况，我们可以给一笔补偿金。大概……能给八百块钱。”
八百块！
这个数字一出来，疯狂挣扎的李红梅瞬间僵住了。
死死拽着她的王建军也停下了动作。
门后偷听的赵春花和屋里一直竖着耳朵的王建民，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百块钱啊！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块的年代，八百块，那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一个普通农村家庭，一辈子都别想攒下这么多钱！
王建军的心脏开始狂跳。
工作没了固然可惜，但如果能一下子拿到八百块钱……
那……那也……
他望向钱秀莲，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
李红梅的眼睛彻底红了，像是要滴出血来。
八百块！要是这钱是她的……
“不行！不能卖！”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这钱是王建国的！就算要卖，钱也该给我和孩子！”
钱秀莲用看死人的目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然后，她转回头，看向刘主任，轻轻摇了摇头。
“八百？”
她哼笑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刘主任心里猛地一沉，知道这老太太绝不好对付。
“刘主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钱秀s莲缓缓开口，“第一，王建国的手，是在你们厂里出的事。虽然是他操作不当，但起因，也是在工作岗位上。这算工伤，对吧？”
刘主任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算。”
“第二，他因为这只手，心里憋屈，又被我这个当妈的逼着还钱，才一时想不开走了歪路。追根溯源，这事的源头，跟你们厂也脱不了干系。你们厂里，难道一点人情都不讲？”
钱秀莲不紧不慢，条理清晰，三言两语就把部分责任引回了厂里。
刘主任额头开始冒汗。
这老太太哪里像个不识字的农村老太婆，这口才，这逻辑，比厂里工会主席的嘴皮子还利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钱秀莲的眼神变得极具压迫感，“我今天要是点头，让我二儿子王建军去顶班，你们厂就得每个月给他开工资，一直开到他退休。这几十年下来，你们厂要花掉多少个八百块？你心里有数。”
“现在，我主动给你们厂里省下这笔天大的开销，你们就拿八百块钱来打发我？”
钱秀莲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完全压过了对方。
“一千块！”
她伸出一根干瘦但有力的手指，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少一分，我现在就让王建军跟你回厂里办手续，明天就去上班！”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她笃定，厂里宁愿多花二百块，也绝不愿意要王建军这么一个游手好闲、一看就是麻烦根源的刺头工人。
王建军被他妈当成谈判的筹码，心里又惊又喜又怕，紧张地看着刘主任，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刘主任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汇成小溪，顺着脸颊滑落。
他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一千块，虽然比预算多了二百，但跟几十年的工资和潜在的麻烦比起来，确实只是九牛一毛。
钱大娘说得对，看王家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真塞个王建军进来，以后指不定要出多少乱子。
多花二百块，买个清净，买个一了百了。
值！
“好！”刘主任一咬牙，猛地一拍大腿，“一千就一千！钱大娘，您是爽快人！我这就回去跟领导打报告，走流程！最快明天，我就把钱给您送来！”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事敲定，免得夜长梦多。
“那就这么定了。”钱秀莲收回目光，淡淡点头。
刘主任如蒙大赦，立刻钻进吉普车，一脚油门，车子便带着一阵烟尘飞快地开走了。
车子一走，院门口就只剩下王家人。
李红梅呆呆地看着远去的吉普车，又看看一脸漠然的钱秀莲，她知道，工作彻底没了，那一千块钱，也跟她没有半分关系了。
她“噗通”一声，浑身的力气被抽空，瘫坐在地上。
随即，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打着坚硬的地面，咒骂着钱秀莲心狠手辣，不得好死。
钱秀莲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她一个。
她弯腰，重新扛起地上的调料，转身就要进院。
可她一转身，脚步却顿住了。
院门口的门框边，王建民瘸着一条腿，静静地靠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也没有了算计和不屑。
他就只是那么站着，脸色苍白得吓人。
两行滚烫的眼泪，正顺着他那张不算干净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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