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老娘亲征，剑指大沪市！
张家成重重点头，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胸腔。巨大的喜悦冲刷着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傻透了的笑容。
当天深夜，谢小花拎着一个灌满了热水的老式暖瓶，悄悄推开了钱秀莲的院门。
灯下，钱秀莲正用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架乌黑锃亮的算盘。
算盘珠子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中滑过，发出沉闷而清脆的声响，那是她两辈子最忠诚的伙计。
“大娘，还没睡？”谢小花轻声问。
“睡不着，盘算事呢。”钱秀莲头也没抬，“坐。”
谢小花把暖瓶放到桌上，给钱秀莲的茶缸里续满热水，然后才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端正坐好。
“大娘，今天的事……谢谢您。”
她的话发自肺腑。
“您不光是给我解了围，也是给了家成一个台阶，保住了他的体面。”
钱秀莲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是个死心眼，但心不坏。对你好，也肯为这个家卖命。”
“这种人，是牛，得用鞭子敲打着往前走，但不能一棍子打死。”
“打死了他，寒了你的心，厂里也少一个能为你豁出命的劳力。”
她说话永远这么一针见血，人情世故和利益得失，算得比谁都清楚。
谢小花听得心头震动，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婆婆的脑子，比那架算盘还要精妙。
短暂的沉默后，谢小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大娘，”她声音有些发紧，“您为这个厂，为我们这个家，把心都操碎了。可我发现，您好像从来没出过远门，连县城都去得少。”
钱秀莲端起茶缸，吹了吹热气，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沪市……跟咱们这儿，是两个世界。”
谢小花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复杂的怀念。
“那里有看不到顶的高楼，有挂着琉璃灯的商店，还有数不清的大工厂。”
“他们一个车间，比咱们整个厂子都大。机器一开，成千上万的货就从流水线上下来了。”
她迎上钱秀莲的目光，眼神灼灼，满是恳切。
“大娘，您现在是‘钱氏食品’的厂长。您总说，眼界决定出路。”
“您要带着我们把厂子做成参天大树，就该亲眼去看看，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工厂，到底是什么模样！”
谢小花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她真正的目的。
“所以……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沪市看看？”
钱秀莲握着茶缸的手，停在了半空。
让她也去沪市？
她的第一反应是，麻烦。
厂里一摊子事，她走了谁盯着？新产品生产线还没彻底磨合顺畅。李红梅那个女人看着老实了，谁知道是不是在蛰伏？她前脚走，后院起火怎么办？
可是……
沪市。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魔力。
前世，她一辈子被困死在这个小县城，沪市是报纸字缝里的传说，是收音机里遥不可及的繁华。
这一世，机会就摆在眼前。
更重要的是，谢小花说得对。
眼界，决定出路！
她不能永远只当一个村里的土财主，靠着那点先知和一股狠劲儿折腾。她要建的是一个商业帝国，就必须去这个时代的最前沿看一看！
去看看真正的现代化工厂如何管理！
去看看大城市的市场究竟需要什么！
去看看那些真正的有钱人，他们的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而且，这次去沪市的核心是解决包装问题，这是决定产品生死的关键一步。光靠谢小花和张家成，她不放心。
必须她亲自去拍板，亲自去谈！
想到这里，钱秀莲那颗早已沉寂如古井的心，竟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谢小花。
这丫头，不光有技术，更有格局。这份邀请，是真心实意地为她，也为整个厂子的未来着想。
“你这丫头……”
钱秀莲的嘴角，罕见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说得我这把老骨头，都想动一动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背着手，望向院外墨汁般浓稠的夜空。
在那片黑暗之上，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机会在闪烁，在召唤。
良久，她缓缓转身，对上谢小花那双写满期待的眼睛。
“好！”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那老娘就跟你们走一趟！去亲眼看看，那所谓的大上海，到底有多了不起！”
决定一下，钱秀莲的行动力瞬间拉满。
第二天一早，厂里的核心骨干全被叫到了办公室。
王小二，刘桂花，几个车间的老师傅悉数到场。
李红梅也来了，但她没资格坐，只能像个透明的影子，远远缩在墙角。
“我要出趟远门，去沪市。”钱秀莲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压得满屋子的人喘不过气，“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归期不定。”
一句话，满室皆惊。
钱秀莲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王小二身上。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厂里对外的事，王小二你全权负责。对内生产，吴婶子你给我盯紧了。”
她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大串钥匙，从中捻出分量最重的那一把——办公室和钱箱的总钥匙。
“啪！”
钥匙被她拍在王小二面前的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二，吴婶子，接着！”
“这个家，暂时交给你们了！”
王小二吓得“噌”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都白了。
“大娘！不行！这万万使不得！我……我担不起啊！”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吴婶子却已经伸出手，将钥匙稳稳地拿在了手里。
“厂长，您放心。”吴婶子声音沉稳，“厂子，我跟小二会看好。能解决的我们解决，解决不了的，就等您回来拍板。厂子等得起。”
高下立判。
钱秀莲笑了。
“吴婶子，好样的。”
她转头看向王小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小二，你看看你吴婶子！这才叫担当！”
“我只是出趟差，不是去赴死！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能真正立起来？总不能事事都让我这个老太婆给你顶在前面！”
“我可听说，你妈隔三差五就去你家搜刮，你看看你家丫丫穿的什么，再看看你那宝贝侄子穿的什么！”
“这点家事都摆不平，你还想管一个厂子？”
“今天这钥匙你要是还不敢接，那你这辈子，也就只配当个采购员了！”
字字如刀，刀刀见血，把王小二所有的退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他看着桌上那把黄铜钥匙，又看看钱秀莲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最后，他一咬牙，一闭眼，伸出颤抖的手，将那把沉甸甸的钥匙死死攥进了手心。
钱秀莲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刘桂花。
“桂花，生产车间交给你，产量和质量，一个都不能掉。你一直做得很好，给我稳住。”
刘桂花立刻站起来，眼里全是感激：“厂长放心！您帮我们分了家，我要是还立不起来，就真是白活了！谢谢您给机会！”
最后，钱秀莲的目光，轻飘飘地从墙角的李红梅身上扫了过去。
没有停留，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一丝情绪。
仿佛那里站着的，只是一团空气。
这种极致的无视，比任何唾骂都更让李红梅感到刺骨的屈辱。她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抠出了血痕，却连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
会议结束，钱秀莲让王小二去县火车站，一口气买了三张去沪市的卧铺票。
这个年代，卧铺票比肉都精贵，钱秀莲眼睛都没眨一下。
“出门在外，吃好睡好，才有精神办事。”她对谢小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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