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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规矩没了


从街公所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陈禾给炕灶里添了些煤块,看着火苗重新燃起,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些。忙了一天实在疲惫,他懒得再开火做饭,便在炕桌上点起煤气灯,从空间里取出以前存的几样熟食。

盘腿上炕,就着灯光,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盘算重新开张的事。

肉铺要重新开张,政府层面今天算是走通了,新政府果然新气象,没有了小日子、秃子党时的苛捐杂税,也不需要上下打点。听石主任的意思,眼下正是百废待兴的当口,旧的苛捐杂税一概废了,新的章程还在拟定,商户可以先用旧证经营,税款日后补缴。这倒是宽松。

政府这头暂时没问题,接下来就得看货源和行里是什么说法。

货源,得明天一早就去赵振山赵哥那儿问问。围城这一个月,不知道他的猪场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正常供猪。

行会那边更是个未知数。要找张明德张管事问问,行会是否改了章程,以后这生意该怎么个做法,得问清楚再开张。

陈禾夹起最后一片酱牛肉送进嘴里,慢慢嚼着,脑子里一条条过着开张前要捋顺的事。窗外是京城冬夜特有的寂静,偶有几声遥远的犬吠传来,更衬得屋里安宁静谧。

想着想着,饭也吃完了。陈禾把吃完的碗碟拿进厨房准备明日再洗。下午已经洗过澡了,在炕灶上的大水壶里倒了热水刷牙洗脸。

然后兑了满满一盆温水坐在炕沿边洗脚。温热的水流过皮肤,带走最后一丝倦意。擦干脚,倒了水,陈禾熄灭煤气灯,在黑暗中,摸索着钻进被窝。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松开了。睡在自家的炕上,感觉就是不一样,好像舒服很多,也自在很多,不知不觉陈禾就进入梦乡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日上三竿,明晃晃的冬日阳光透过玻璃窗,把整个炕头都晒得暖洋洋的,陈禾才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坐起来。

他揉着眼睛,发了会儿呆。阳光里微尘浮动,屋子里一片亮堂静好。炕灶早已熄了,但炕面还残留着昨夜积蓄的余温。肚子里传来一阵清晰的“咕咕”声,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睡到这个时候。

人真是不能松懈。前些日子支前,每天天不亮就得起,顶着寒风冷雪运送物资,手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那时只觉得困倦,却也从没像今早这般贪恋被窝的温暖。这才刚回家,睡了一夜安稳觉,筋骨就懒了下来。若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怕不知道还要睡到几时。

摇头笑了笑,陈禾掀开被子起身。冷空气立刻包裹住只穿着单薄里衣的身体。赶忙套上厚实的棉裤,披上棉袄,趿拉着布鞋走到外间的门斗里。

陈禾蹲下身,用火钳扒开大炕灶膛里的煤灰,露出底下暗红的煤核,添上几块新柴然后压上新煤,轻轻扇了扇,橘红的火苗很快舔舐上来。炕洞里传来窸窣的燃烧声,热气又开始缓缓流动。

把一口小砂锅坐到灶眼上,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清水进去,又量了半碗晶莹洁白的大米,淘洗两遍,倒入锅中。盖上锅盖,灶膛里的火渐渐旺起来,不多时,砂锅边缘便冒出丝丝白气,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趁煮粥的工夫,陈禾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冬日晴朗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照得青砖地、灰色墙面一片明净。院中那两棵老槐树叶子早已落光,遒劲的枝干伸向湛蓝的天空,别有一种疏朗的意味。空气清冷干爽,吸进肺里,让人精神一振。

走到院子西南角的厕所,解决完个人问题,又倒了温水刷牙洗脸。

回到门斗,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响着,热气顶得锅盖微微颤动,一股浓郁纯正的米香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缝隙里钻出来,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暖融融、甜丝丝的。陈禾用湿抹布垫着,小心地揭开锅盖。

“嗤——”一大股白色蒸汽扑面而来,带着更汹涌的粮食的芬芳。锅里的粥已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完全开花,汤汁浓稠乳白,正随着滚沸的气泡轻轻翻腾着,表面结起一层亮晶晶的“米油”。

正是最诱人的时候。

陈禾满意地眯了眯眼,重新盖上锅盖,用抹布包住砂锅两侧的把手,稳稳地端起来,转身进了卧室,将砂锅放在炕桌上。

脱鞋上炕,盘腿坐好。心念微动间,炕桌上多了一碟子焦黄酥脆的芝麻烧饼,一碟什锦酱菜,还有一小碟切好的卤肉。

揭开砂锅盖,米香、酱菜咸香、卤肉醇香交织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陈禾舀起一勺滚烫浓稠的米粥,吹了吹气,送入口中。米粥顺滑绵密,米香纯粹,沿着食道一路熨帖到胃里。就一口脆生生的酱瓜,咬一角满是芝麻的烧饼,再夹一片咸鲜入味的卤肉,简单的一餐,吃的酣畅又满足。

呼噜呼噜,一碗热粥下肚,额头竟微微见汗,身上都暖和了。

吃饱喝足,收拾好碗筷。陈禾穿上厚棉裤棉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戴上厚厚的棉手捂子,最后扣上一顶狗皮帽子,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出正房,穿过院子,来到南侧的棚子下。推出车子,检查了一下轮胎和链条,确认无恙,便推着车出了院门,回身用黄铜锁,“咔哒”一声锁好了大门。

骑上自行车,沿着陌声胡同往外走。胡同里比昨日似乎又多了几分生气,偶有邻居开门泼水、倾倒煤灰,见到他,都笑着点头打招呼。陈禾也放缓车速,颔首回应。

没有了关卡,没有了乱窜滋事的伤兵,道路畅通无阻。自行车轮碾过平整的街面,发出轻快的“沙沙”声。陈禾一路向北,再折向东,很快便来到了安定门内的花园胡同。

停在赵振山家的独门小院前,陈禾支好车子,上前拍打院门上的铁环。

“邦邦邦——”

“赵哥,在家吗?”他朝着院里喊了一嗓子。

屋里传来赵振山略带沙哑、似乎还没睡醒的回应:“来了来了!谁啊?”

“是我,陈禾!”

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半扇。赵振山披着一件半旧棉袄,趿拉着一双布鞋,缩着脖子站在门后,头发有些蓬乱,眼眶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陈禾一看就乐了:“赵哥,您这……还没起呢?”

赵振山侧身让他进来,没好气地嘟囔:“什么没起?我这是刚准备睡下!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这么清闲?”他打了个哈欠,搓了搓脸,“要不是你老丈人今天来猪场上工了,说了你昨天刚回,我还以为你小子转行不干了呢!”

陈禾笑着摆摆手,没往院里走:“哪能啊,赵哥,我就指着这个吃饭呢。今天过来,就是特意问问,咱们猪场现在是不是正常营业了?货源怎么样?”

“正常!开了有两三天了。”赵振山提起精神,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感慨,“现在是新政府了,对咱们老百姓没得说!只要不是奸商,不搞囤积居奇那套,政府都支持咱们正经做生意。”

“那就好!”陈禾点点头,“我打算明天就过去拉肉。对了赵哥,现在活猪什么行情?”

赵振山:“活猪,一斤一千两百元人民币。”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你卖出去的肉价,我看定在两千到两千五百元一斤,差不多。”

“这么贵?”陈禾吃了一惊。这价格比他预想的高出不少。

赵振山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是见识少”:“贵?这哪算贵啊!你去粮店打听打听,现在大米一斤三百二十五元,白面四百元,小米也得两百二十五元。这么一比,猪肉卖这个价,还贵吗?”(此时物价飞涨,现在最大面值的钞票是100的但是很快就会发行200元、500元、1000元。。。)

陈禾默然,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确实,如果主粮是这个价格,那么肉价定在两千元以上,并不离谱,甚至可以说还在合理范围内。乱世刚过,物资匮乏,尤其是肉食,价格肯定低不了。

“行,我明白了。”陈禾接着问,“赵哥,我这刚回来,手头没那么多人民币,头一天拿猪,能不能先用银元结账?等我卖了肉,收了人民币,再给您人民币。”

“成啊!”赵振山很爽快,“头一天用银元没问题。后面你再给我人民币就成。”

陈禾点点头:“行,赵哥,那你睡觉去吧!我得去趟行会问问情况!”

赵振山看了看陈禾,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含糊道,“这……你……唉,算了,我还是不多嘴了,你自己去行会看看就明白了。”

陈禾心里泛起疑惑,但见赵振山一副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样子,也不便追问。想来是和行会有关的事情。

赵振山站在院门口,裹紧了棉袄,冲他摆了摆手。

陈禾骑上自行车,离开花园胡同,径直往西四牌楼方向的“通和猪行总号”而去。

越往城里繁华处走,街面上的人气越旺。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许多招牌焕然一新,有些店铺门口还挂起了红色的标语。

“通和猪行总号”气派的门脸很快出现在视野里。两扇大门敞开着,进出的车辆、人流比往日似乎更繁忙了些。有拉着活猪的驴车慢悠悠进去,也有载着分割好猪肉的板车、三轮车从里面出来,车把式们呵着白气,互相打着招呼,一派忙碌兴旺的光景。

陈禾在院子里车棚停好车。熟门熟路地找到门房,打听张明德张管事的去向。

门房里的老伙计认得他,笑着指指后面:“张管事啊?还在老地方办公呐,没挪窝!”

陈禾道了谢,穿过喧闹的前院,来到后面的办公房。张明德的办公室门关着。走到门前,屈指在门板上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出张明德熟悉的声音。

陈禾推门进去,脸上带着笑容:“张管事,好久不见!您一向可好?”

张明德正伏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写着什么,闻声抬头,见是陈禾,也立刻露出笑容,放下笔站起身来:“哎呀,是陈掌柜!稀客稀客!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可是有日子没见着了!”

他一边寒暄,一边从办公桌后绕出来,引着陈禾到一旁的茶几边坐下,顺手拿起暖瓶和茶杯,“快坐,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陈禾在椅子上坐下,从棉袄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支,先递了一支给张明德。两人凑近,陈禾划着火柴,用手拢着火焰,先给张明德点上,再点着自己的。

“是啊,去年围城前,我就躲到城外老丈人家去了。”陈禾吸了口烟,缓缓吐出,顺着话头说,“走得急,连咱们行会的年会都没赶上参加,心里一直惦记着呢。这不,刚回城里安顿下来,头一桩事就是赶紧过来,看看有什么章程,该交的会费、份子钱,可别耽误了。”

张明德转过身,把泡好的茶放在陈禾面前的茶几上,那茶杯是细白瓷的,衬得茶水格外碧绿。坐回自己的椅子,深深吸了口烟,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陈掌柜,年会……去年就没开成。”张明德弹了弹烟灰,“那种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当口,谁还有心思开年会啊?”

陈禾点点头,表示理解。围城前后,京城就是个巨大的火药桶,谁不是紧着自家性命?

张明德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而微妙:“至于会费,还有按月缴纳的‘份子钱’,新政府已经下了明确的通知,这类带有保护费性质的费用,不让收了。”

张明德感慨:“所以啊,现下咱们这‘猪肉同业公会’……算是名存实亡咯。”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有茶水袅袅的热气和香烟缭绕的烟雾在无声流动。

“那……”陈禾斟酌着词句,“咱们猪肉行里,以前的那些规矩,会长那边,还管不管?”

张明德摇了摇头:“管?管什么啊?会长现在。。。”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会长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喽。这些日子一直称病在家,闭门谢客,什么人都不见。哪里还管得了行里的事?”

陈禾连忙问“会长,他老人家没事吧?身体不要紧?”

“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张明德摆摆手。

陈禾明白了。王秉元作为旧时代猪肉行业的巨头、行会首领,其财富、地位、影响力,乃至行事方式,都深深植根于那个旧有的秩序。

如今这秩序被连根拔起,他面临的是直接冲击,远非自己这样的小掌柜可比。称病不出,或许正是观望,也是自保。

站起身,将烟蒂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按熄:“得,张管事,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那我回去,铺子就照常准备开张了。日后若是行会这边又有了什么新的说法、新的变动,还得劳烦您给我递个话。”

张明德也站起来送他:“好说,好说!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笑意更浓了些,“陈掌柜,你大喜的日子定了没?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到时候可得给我张请帖!”

提到这个,陈禾满脸笑容:“一定一定!到时候第一个给您送帖子!您可一定得来赏光,多喝几杯!”

“那是自然!到时候我一定到!”张明德笑着应承,将陈禾送到办公室门口。陈禾拱手告辞,转身沿着来路往外走。

陈禾走出“通和猪行总号”气派的大门,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向隔壁。

那里原是“猪肉同业行会”会馆的院子,如今门框上空空如也。那块写着“猪肉同业行会”六个大字的沉重木匾,已然不见了踪影。

只有光秃秃的门柱,沉默地立在冬日晴朗的阳光下,仿佛从未承载过任何东西。

陈禾在自行车旁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那空荡荡的门楣。寒风掠过街面,卷起些许尘土。

旧的牌匾摘下了。

旧的规矩,也没了。

历史的大潮浩浩汤汤,冲刷着一切旧的痕迹。那些曾经壁垒森严、盘根错节的帮派、行会、陋规,正在这不可阻挡的潮流中,一点点松动、瓦解,终将被扫进故纸堆。

它们或许曾在一定时期内维持着某种秩序,甚至提供过些许庇护,但归根结底,是垄断,是排挤,是压在每一个想凭手艺和力气吃饭的小人物身上无形的枷锁。没有引路人,你就永远被隔绝在门外;不按他们的规矩“孝敬”,你就寸步难行。

如今,这枷锁,正在被砸碎。

陈禾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不再多看,利落地翻身骑上自行车。

车轮转动,沿着来路驶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平整的街面上。旧的时代结束了。新的生活,正随着这冬日晴朗的阳光,一起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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