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收网

“张麟，”陈恭澍转向他，“你负责另一件事。”

“组长请吩咐。”

“樱花虽然死了，但他手下肯定还有一批杀手。这群人现在群龙无首，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陈恭澍的脸色很严肃，“我需要你，把这群人给我挖出来。能策反的策反，不能策反的，就地清除！”

这个任务，比监视井上商社要危险得多。那些杀手都是亡命之徒，一个个心狠手辣，而且对军统充满了敌意。想要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无异于与虎谋皮。

“明白。”张麟没有丝毫犹豫，接下了这个任务。他知道，这是陈恭澍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的考验。

“好。”陈恭澍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我们现在是在跟‘先生’赛跑。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斩断所有线索之前，找到他的破绽。这次行动，代号‘敲山’！”

“敲山震虎！”张麟瞬间领会了陈恭澍的意图。

他们现在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调查，更是为了打草惊蛇。他们要用雷霆万钧的手段，对井上商社这条线展开全面的进攻，逼迫藏在幕后的“先生”——郑介民，露出马脚。

如果郑介民真的是“先生”，那么井上商社就是他最重要的一个据点和情报来源。陈恭澍对井上商社下手，就等于是在挖他的根。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只要他一动，就可能会留下痕迹。

这是一步险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但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都去执行命令吧。”陈恭澍挥了挥手，“记住，行动要快，要狠，要绝！”

“是！”

众人领命而去，办公室里只剩下张麟和陈恭澍两个人。

“你怕吗？”陈恭澍看着张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怕。”张麟坦然地回答，“对手是军统二号人物，说不怕是假的。我怕死，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哈哈哈……”陈恭澍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欣赏，“怕就对了。只有知道怕，才会小心，才能活得长。我选你来做这件事，就是看中了你的这份小心。”

他走到张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他们不一样。赵河勇猛，但谋略不足；王大力忠心，但脑子太直。只有你，够聪明，也够狠。挖出樱花手下那帮杀手的任务，非你莫属。”

“我需要一个切入点。”张麟说道。那些杀手神出鬼没，想找到他们，如同大海捞针。

“切入点，我已经帮你找到了。”陈恭-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递给张麟，“这个人，叫李四。是樱花最信任的副手之一，主要负责管理组织里的资金和物资。樱花被捕的时候，他就在纺织厂外围接应，侥幸逃脱了。”

“找到他，你就能找到其他人。”

张麟接过档案，翻开看了起来。档案里有李四的照片和一些基本信息。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但他的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和警惕。

“这个人，现在最可能藏在哪里？”张麟问道。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风声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恭澍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区域，“我猜，他还在金陵城里，而且，很有可能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张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夫子庙-秦淮河一带。金陵城最繁华，人员最混杂的地方。烟馆，赌场，妓院，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是藏匿身份的绝佳地点。

要在那种地方找一个人，难度可想而知。

“他身上有伤吗？”张麟问道。这是判断一个逃犯行踪的重要依据。

“没有。”陈恭澍摇头，“他负责外围接应，我们的人冲进去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跑了，连枪都没开。”

张麟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就更难办了。一个没有受伤，头脑精明，又熟悉金陵环境的特工，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无从寻觅。

“他有什么特征或者习惯吗？”

“有。”陈恭澍想了想，说道，“这个人，极度贪财，而且好色。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贪财，好色。

张麟的眼睛亮了。

一个亡命之徒，突然失去组织的支持，又带着大量的资金，他会去做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他会去挥霍，去享受。他会去赌场，去妓院，去金陵城里最销魂的地方，弥补自己这些年刀口舔血的亏空。

“我明白了。”张麟合上档案，“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了。”

“给你三天时间。”陈恭澍看着他，“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他的人，或者……他的尸体。”

“是！”

张麟拿着档案，走出了办公室。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场硬仗，要开始了。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宿舍。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得到的所有信息，并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对手是樱花的副手，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行动失败，甚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他首先要做的，是伪装。

他不能以军统特工的身份出现在夫子庙那种地方，那太扎眼了。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让他自然地融入那种环境的身份。

他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主意。

第二天一早，张麟没有穿军统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鼻子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手里还提着一个皮箱。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上海来的，家底殷实的洋行买办，或者某个富家公子。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提着皮箱，走出了军统总部。

他的第一站，不是夫子庙，而是金陵城里最有名的一家当铺——恒通当。

“先生，您当点什么？”当铺的朝奉看到张麟这身打扮，眼睛一亮，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张麟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

一块金表，一根金条，还有几件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这些东西，都是他之前抄没汉奸家产时，陈恭澍“赏”给他的，一直没派上用场。今天，正好拿来当诱饵。

“死当。”张麟言简意赅。

朝奉的眼睛更亮了。死当，意味着客人急用钱，而且不打算赎回了。这种生意，当铺的利润是最大的。

他拿起金表和首饰，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又用戥子称了称金条的分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先生，您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我给您这个数。”朝奉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千法币？”张麟挑了挑眉。

“哎哟，先生，您真是识货人。”朝奉谄媚地笑着，“这已经是最高价了。”

张麟心里冷笑，这老小子，起码砍了一半的价。不过他也不在乎，他要的不是钱，而是要把“自己很有钱，而且急着出手”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少了。”张麟摇了摇头，作势要收起东西。

“别别别，先生，价钱好商量嘛。”朝奉连忙按住他的手，“您说个数。”

“一万。”张麟狮子大开口。

“先生，您这不是为难我嘛……”朝奉一脸苦相。

两人一来一回，唇枪舌剑，最后以八千块法币成交。

张麟拿着厚厚一沓钞票，放进了皮箱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人傻钱多”的名声，很快就会在夫子庙这片地界传开。

而他要钓的鱼，李四，是一个极度贪财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他会上钩吗？

张麟提着皮箱，走出了当铺。他没有直接去赌场或者妓院，而是在夫子庙最繁华的地段，找了一家最高档的酒楼——得意楼，包下了一个雅间。

他点了一桌最贵的酒菜，却不动筷子，只是坐在窗边，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消息发酵，等待鱼儿自己送上门来。

他相信，一个像李四那样的亡命之徒，一个贪财好色的人，在逃亡的压力下，是最容易被这种从天而降的“肥羊”吸引的。

这只是一场心理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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