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本投名状，满城风雨声
军情调查处，行动科三队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王彪将那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用两只手郑重地放在了张麟的办公桌上，动作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畏。
“队长，这是黄大力他们交上来的东西。”
张麟正在擦拭自己的配枪，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拿起本子，指尖能感觉到封皮粗糙的质感和上面淡淡的汗味。
他没有马上翻开，而是看向王彪，问道：“人怎么样？”
王彪立正站好，声音里透着兴奋：“都是好样的！一群在刀口上舔过血的汉子，有血性，也懂规矩。您给的钱和东西，把他们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跟他们说了，以后只对我一个人负责，他们没有二话，当场就应下了。”
张麟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些底层汉子，你给他们一分好，他们能还你十分的忠诚。金钱和尊重，是收拢他们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做得好。”张麟淡淡地夸了一句，然后才翻开了那个小本子。
本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没读过多少书的人写的，但内容却让张麟的眼神慢慢变得锐利起来。
“西城车行老板李麻子，最近跟一个日本商人走得很近，好像在倒卖什么零件。”
“城南的‘快活林’妓院，有个叫小翠的姑娘，听客人说，中央军某团的团长，把整个团的军饷都输在里面了。”
“夫子庙的那个算命瞎子，好像不是真瞎，我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走路，比正常人都快。”
“下关码头，晚上经常有日本海军的人鬼鬼祟祟地和一些本地地痞接头，不知道在搞什么。”
……
一条条信息，零散、琐碎，却像一根根针，精准地刺向了这座城市光鲜外表下的脓疮。
王彪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道：“队长，我真没想到，这些拉车的，耳朵这么灵。这才几天功夫，就摸出来这么多东西。好多事，咱们坐在办公室里，想都想不到。”
张麟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
这些情报的价值太大了。
他原本只是想布下一张网，作为自己未来的底牌。可现在看来，这张网不仅是底牌，更是一把锋利的刀。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调查日本人，又能不断立功，提升自己地位的案子。
朱啸天死了，他编造出来的“黑鸦”组织，现在还只是一个空壳。如果长时间没有进展，不仅会让人生疑，他好不容易在三队建立起来的威信也会慢慢消散。
他需要给这个空壳子，填充进真正的血肉。
而眼前这份“投名状”，就是最好的填充物。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第一条信息上。
“西城车行老板李麻子，最近跟一个日本商人走得很近，好像在倒卖什么零件。”
这条线索，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它指向了日本人，符合“黑鸦”案的设定。
它只是一个车行老板，目标不大，调查起来风险可控，不容易打草惊蛇。
最重要的是，这可以作为他“黑鸦”案的第一个突破口。只要把这个案子办实了，那“黑鸦”这个组织就从他嘴里的“招供”，变成了白纸黑字的卷宗。以后，他就可以借着追查“黑鸦”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将调查范围扩大到任何他想调查的领域。
“王彪。”张麟开口道。
“到！”
“你把这个李麻子的信息，整理成一份正式的情报，就说是我们三队通过审讯朱啸天的同伙，顺藤摸瓜查出来的线索。”张麟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王彪脑子转得飞快，他瞬间就明白了张麟的意图。
这是要把黄大力他们提供的“黑材料”，洗白成军情调查处的正式情报。这样一来，情报的来源就变得合理合法，黄大力那条线也得到了完美的隐藏。
“队长，我明白了！”王彪心领神会，“朱啸天虽然死了，但他手下那帮小混混，咱们不是还关着几个吗？就说是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的。”
张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就这么办。把报告写得详细一点，就说根据线报，‘黑鸦’走私团伙的一个重要成员，代号‘李麻子’，近期正在和日本人进行秘密交易。我们申请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秘密监控。”
“是！”
“还有，”张麟把那个小本子递还给王彪，“把这里面有价值的信息，全部记下来，分门别类。以后，让黄大力他们就按照这个方向去查。告诉他们，我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比如时间、地点、人物特征、交易内容。他们提供的每一条有价值的情报，我都会给他们额外的奖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麟深知这个道理。
王彪接过本子，感觉手心沉甸甸的。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仅是三队的副队长，还多了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一张秘密情报网的掌控者。而这张网的主人，只有他和张麟两个人知道。
“队长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
“去吧。”张麟挥了挥手，“下午之前，我要看到报告。”
王彪走后，张麟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重新拿起那块擦枪布，慢慢擦拭着冰冷的枪身。
他的心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与组织接上头，让他找到了归属感。但“博士”的指令，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现在是一颗孤子，一颗被要求深度潜伏，不能与任何“同志”相认的孤子。
郑耀先……风筝……
想到这个名字，张麟的动作顿了一下。
组织高层知道他的存在，甚至知道他的联络站“荀堂”。而“博士”的命令，明确禁止自己与他接触。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博士”的棋盘上，自己和郑耀先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考验。
郑耀先现在一定很憋屈吧？被上级死死按住，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眼中钉”上蹿下跳，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张麟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样也好。
既然组织要求他们“静默”，那自己就闹出点动静来。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张麟，是如何一步步把“黑鸦”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的。他要让处座看到他的能力，让保定系的靠山杨子丰看到他的价值。
他要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水里，搅出更大的浪花。
只有这样，他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才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拥有保护自己和实现抱负的力量。
“黑鸦”……李麻子……
张麟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这出戏，该正式开场了。他放下擦枪布，拿起电话，接通了队里的内线。
“通知三队所有人，下午两点，会议室开会。我有重要任务要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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