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个香炉，三方博弈

城隍庙后殿，偏僻安静，香客稀少。

三队的队员刘远，化装成一个虔诚的香客，在神像前拜了三拜，然后状似无意地走到了角落那个半人高的铜香炉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三支香，点燃后，恭恭敬敬地插进了香炉里。

在插香的瞬间，他的手指飞快地在厚厚的香灰下面探了一下。

空的。

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刘远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他站直身体，又对着香炉拜了拜，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殿外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角余光瞥到，殿外的一根柱子后面，一个卖香火的小贩，正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货摊，但眼神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瞟。

是郑耀手下的人。

刘远心里冷笑一声。这帮家伙，跟得还真紧。

他按照张麟的吩咐，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后殿。

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个卖香火的小贩，也收起了自己的摊子，溜进了后殿。他走到那个香炉旁，学着刘远的样子，也装模作样地插了一炷香，手指同样在香灰里摸索了一番。

结果，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多做停留，迅速离开了。

茶楼上，王彪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队长，我们的人和郑耀先的人，都查过那个香炉了，里面是空的。看来，对方很警惕，李麻子出事后，他们马上就废弃了这个联络点。”

张麟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对方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那也不配做他的对手了。

“下一步怎么办？”王彪问道，“线索断了，郑耀先的人肯定会认为我们无计可施了。”

“就是要让他们这么认为。”张麟的目光，落在了街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拉黄包车的车夫，正靠着墙根打盹。那是黄大力的手下，陈六。

从始至终，陈六都没有靠近过后殿，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车夫一样，在庙门口懒洋洋地等待着生意，但他的眼睛，却像鹰一样，锁定了那两个从后殿出来的一队特务。

“通知刘远，让他带人先撤。戏演到这里，上半场就结束了。”张麟吩咐道。

“是。”

“然后，通知陈六，让他继续盯着那两个一队的人。我要知道他们回去后，跟谁碰头，说了些什么。”

“明白！”王彪立刻去传达命令。

张麟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死信箱是空的，这既是意料之中，也是一个机会。

对方废弃了这个点，说明他们害怕了，说明“蛇头”这条线，暂时进入了冬眠。想通过这个点直接抓到他，已经不可能。

而郑耀先的人看到死信箱是空的，会怎么想？

他们会认为，张麟的线索断了，“黑鸦案”查不下去了。他们会在一旁幸灾乐祸，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这样一来，他们的警惕性，就会大大降低。

而这，正是张麟想要的机会。

他真正的杀招，根本就不在那个香炉里。

他要等的，是日本人自己的动作。

他相信，日本人绝不会甘心就这么吃一个哑巴亏。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反击，或者，设下一个新的圈套来引诱自己。

而他，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对方主动把线索送到自己面前。

……

当天下午，军情调查处，一队办公室。

“队长，我们跟了一天，张麟的人去了城隍庙，查了一个香炉，结果扑了个空。看样子，他们的线索是断了。”一队的特务向郑耀先汇报。

“扑空了？”郑耀先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就知道，张麟的好运气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那个所谓的“黑鸦案”，本来就是无中生有，能撞大运抓住一个李麻子，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现在线索一断，这案子也就到头了。

“哼，我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赵简之在一旁不屑地说道，“搞了半天，也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儿。”

“继续盯着。”郑耀ed先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不要放松。我倒要看看，他接下来，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以张麟的心机，他不像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

……

日本总领事馆，地下室。

“杜鹃”也收到了同样的情报。

“领事先生，支那人今天搜查了城隍庙的死信箱，一无所获。看来，我们废弃联络点的决定是正确的。”

“张麟有什么反应？”须磨弥吉郎问道。

“他的人在扑空之后，就收队了。根据我们的观察员报告，三队的人看上去都很沮丧，士气低落。”

“士气低落？”须磨弥吉郎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难道……不是吗？”“杜鹃”有些不解。

“杜鹃，你记住，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尤其是一个能让你感到危险的对手。”须磨弥吉郎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张麟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看到的，永远只是井口的那么一点点。他表现得越是正常，越是符合常理，就越说明，他在谋划着更大的阴谋。”

“他现在让手下表现出沮丧，是想让我们以为他无计可施了，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

“那……那我们准备的‘大礼’，还要不要送出去？”“杜鹃”迟疑地问道。

“送！为什么不送？”须磨弥吉郎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不是想钓鱼吗？那我们就把鱼饵做得更香一点！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道，我们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个更精美的陷阱。”

他用手在地图上的一个点，重重地敲了敲。

“通知‘蛇头’，按原计划行动。放出消息，就说有一批更重要的‘货’，要从下关码头运出去。时间，就定在三天后的晚上。”

“哈伊！”

“另外，让潜伏在军情调查处的那颗‘钉子’，也该活动一下了。”须磨弥吉郎的语气变得冰冷，“把这个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张麟。我要让他相信，这是他凭自己的本事查到的线索。”

“我倒要看看，当他带着人，兴冲冲地扑到下关码头时，等待他的，会是怎样一份‘惊喜’。”

须磨弥吉郎的脸上，露出了残忍而自信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场博弈的主动权，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张麟，不过是一个即将走进陷阱，却还洋洋自得的猎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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