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心理交锋

军情调查处，地下三层，审讯室。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怪味。一盏昏暗的白炽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照在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藤田修身上。

这个前一晚还不可一世的特高课行动组长，此刻就像一条被剥了皮的狗，浑身是伤，奄-一息。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水泼得湿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的断处，让他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呻吟。

审讯室的角落里，站着几个一队的特务，为首的是赵简之。他们已经在这里耗了一整个上午了。

“藤田先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赵简之手里把玩着一把带血的钳子，慢悠悠地走到藤田修面前，“‘夜莺’名单上的人，我们已经开始抓了。你现在开口，配合我们，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要是等我们把人都抓完了，你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藤田修抬起肿胀的眼皮，看了赵简之一眼，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吐出了一口血沫。

“一群蠢猪……你们抓到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杂鱼罢了……”他的声音嘶哑，断断续续，但话里的嘲讽意味却毫不掩饰。

“你他妈的找死！”旁边一个年轻的特务被激怒了，挥起手里的皮鞭就要抽上去。

“住手！”赵简之呵斥道。

他皱着眉头，心里也有些烦躁。

从早上开始，他们按照张麟给的那份“夜莺”名单，在全城展开了大搜捕。的确抓到了十几个汉奸，也抄出了一些电台和金条。可就像藤田修说的，这些人，级别最高的也只是个科长，大部分都是些小职员、商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鱼。

而且，审讯过程也出奇地顺利。这些人几乎没怎么抵抗，就把所有罪行都招了，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简之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把他弄醒。”赵简之对旁边的手下说道。

一桶冰冷的盐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藤田修的头上。剧烈的刺痛让他浑身一哆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人也清醒了不少。

“藤田，别跟我耍花样。”赵简之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们特高课的人，都受过反审讯训练。这些皮肉之苦，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你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日本。”

听到“家人”两个字，藤田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张麟……那个魔鬼……他到底想怎么样？”藤田修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恐惧。

“我们张队长说了，只要你肯合作，他可以保证你家人的安全。甚至，战后可以安排你们一家，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赵简之抛出了张麟教他的说辞。

“合作？”藤田修惨笑一声，“怎么合作？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然后等着被你们灭口，再等着我的家人被帝国清算？你们支那人，有句话叫……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赵简之失去了耐心，站起身，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给我用大刑！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烙铁、竹签、辣椒水……

审讯室里，各种残酷的刑具轮番上阵。藤田修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但他的嘴，却像焊死了一样，除了咒骂和呻吟，再也不肯吐露一个有价值的字。

两个小时后，赵简之疲惫地走出了审讯室，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队长，那小子是个硬骨头，嘴太严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向等在外面的郑耀先汇报道。

郑耀先的眉头紧锁。他隔着审讯室门上的小窗，看了一眼里面已经不成人形的藤田修，心里也有些沉重。

他对严刑逼供这种手段，并不排斥，但他也知道，这种方法对付真正的死硬分子，效果有限。除了把人弄死，很难得到真实的情报。

“处座那边，催得很紧。”郑耀先说道，“他让我们尽快从藤田修的嘴里，挖出更多关于‘伪钞计划’和日本人在金陵情报网的深层信息。”

“可这小子油盐不进啊！”赵简之无奈地说道，“张队长给的那份名单，感觉也像是个诱饵。我们抓的人，根本触及不到核心。”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让我来试试吧。”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张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一贯的从容。

“你？”赵简之有些不服气，“我们一队审了半天都没结果，你能有什么办法？”

郑耀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麟。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除了心狠手辣和运筹帷幄，在审讯这种实打实的硬活上，到底有几分斤两。

“有时候，对付聪明人，得用聪明人的办法。”张麟笑了笑，没有理会赵简之的挑衅，径直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血腥味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张麟却像是没闻到一样，他搬了张椅子，在离藤田修三米远的地方坐下，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上。

他没有说话，审讯室里一时间只有他抽烟时发出的轻微“嘶嘶”声。

藤田修一开始还闭着眼睛装死，但几分钟后，他也忍不住了。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严刑拷打更让人难受。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他虚弱地开口。

张麟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地吐出一口烟，说道：“藤田君，我今天来，不是来审你的。我只是来跟你聊聊天。”

“聊天？”藤田修冷笑，“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聊聊你的老师，土肥原贤二先生。”张麟的语气很平淡。

藤田修的身体，猛地一震。

土肥原贤二，日本陆军大将，特务系统的巨头，也是他藤田修在陆军士官学校时的恩师。这件事，在国内只有极少数高层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务，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藤田修强作镇定。

“不明白吗？”张麟笑了，“土肥原先生最擅长的，就是‘心理战’。他曾经教导你们，最高明的间谍，不是窃取了多少情报，而是能操控对手的心理，让敌人自己把情报送上门来。我说的，没错吧？”

藤田修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还说过，一个优秀的特工，必须是一个合格的演员。要能根据不同的环境，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时候是谦卑的商人，有时候是狂热的军人，有时候，是绝望的囚徒。”张麟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藤田修的脸上，“藤田君，你现在的表演，就很精彩。一个宁死不屈的帝国勇士，演得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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