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申越


中年人的剑刃早已卷得像段废铁,左臂淌下的血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六个官兵举着戈矛步步紧逼,脸上的狞笑里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在他们眼里,这负伤的男子不过是囊中之物。

百善盯着墙角半块松动的青砖,心念电转间已冲了出去。

“呔!”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掺了少年人的稚气。人还未到,手里的青砖已朝着最近那官兵的后脑勺飞去。

那官兵只觉后颈一阵发麻,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回头便骂:“哪来的野崽子!”

百善充耳不闻,仗着身形灵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专挑官兵下三路招呼。

每一拳都只有正常成年人力道。

“滚开!”一个官兵被他撞得膝盖一软,怒喝着挥戈扫来。

百善“哎哟”一声,仿佛吓傻了一般往旁边一扑,正好绊倒另一个举矛的官兵,两人撞在一处,兵器“哐当”落地。

申越本在盘算脱身之策,见这少年横冲直撞竟搅乱了对方阵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咬着牙捡起地上的矛,猛地刺向阵型露出的空档。

有百善这颗“搅局”的棋子,申越很快解决了六名追兵。

“小子,力气不小。”申越认出他正是当年乞讨的孩童,语气里带着探究,“只是为何要帮我?”

“我父母就是被赵人所害,我刚刚一时看不过就没忍住......”百善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哽咽。

申越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询问道:“你可是秦人?”

“对啊,先生你怎么知道。”百善十分惊讶,此时他并不知道当初救他的正是嬴政。

“因为我也是秦人,有没有兴趣跟我走?”

百善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我愿意!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干啥都行!”

“那走吧!上来我背你!”申越当即,俯下身来。

百善一愣,他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这件事。

“快点!”

见状百善轻巧地跳上申越后背。老人的脊梁不算宽厚,却异常结实,只是跑动间左臂的伤口牵扯着,让他时不时闷哼一声。百善伏在他背上,刻意把重量往右侧挪了

没追出多远,两人便撞见了嬴政母子,他们正被一队赵军钳制着,动弹不得,百善与申越齐齐顿住脚步,隐在街角阴影里。

百善这时候也是认出来了,原来当初那个奇怪的孩童竟是嬴政!

一股急火直蹿上来,百善猛地一挣,竟从申越背上直挺挺跳了下来。

那一下力道之猛,让申越肩头一空,再次为这少年藏不住的天生神力暗吃一惊,忙低喝一声:“别动!”

百善有些着急,“先生,那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是秦国质子,赵人暂时还不敢动他。”申越按住他的肩膀,指尖能触到少年紧绷的肌肉,“此刻冲上去,只会把我们都搭进去。”

百善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知道嬴政必然不会出事,他方才那番急切,半是真情,半是做给申越看的。

以他现在的身手,要冲散这队赵军不难,但这前后街口四处皆是赵军,届时陷入包围嬴政可能没事,他就不一定了,毕竟武力值这么高的敌国人,赵王只要不傻,他必死无疑。

眼睁睁看着嬴政母子被押着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巷口,申越才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百善:

“你有这般神力,留在外面讨生活,未必比困在质子府差。想清楚了,还要跟着我?”

百善望着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声音里透着不容动摇的执拗:“我要报恩。一年前若不是他,我早饿死在街头了;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有这身力气。”

听着这字字恳切的话,申越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那便走吧。”

......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一处民房,

“政儿现在不免有一顿牢狱之灾,我们现在回质子府没有必要,甚至有可能被当做泄愤的对象。”

说着他往粗瓷碗里倒了些水,水汽氤氲着他疲惫的脸:

“他这苦是免不了的,但这正是磨砺。政儿是秦国王孙,迟早要面对比牢狱更难的坎。”

申越将水碗递到百善面前,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你天生神力,为何还差点饿死?”

百善抬头看着,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申越,

“我的力气是这一年内长起来的,一年前我还是和普通孩童一样,但现在好多大人都没我力气大。”

这话半真半假,既没露了强身健体丸的底,又解释了力气暴涨的缘由。

申越指尖在碗沿摩挲着,没再追问,天生神力本来就是个迷。

“有气力是福分,也是祸根,在这赵国,尤其是在质子府,千万别暴露自己的力气。”

百善捧着水碗,指尖沾着水汽,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认字吗?”

“不认...”百善如实回道,现在的字连秦篆都算不上,他自然的不认识的。

申越并不意外,只是从墙角摸出半截炭笔和一张揉皱的麻布,在桌上铺平。他蘸了点水,将炭笔在掌心碾匀,缓缓写下一个字。

“我先教你识字。”他指着纸上的字,声音低沉,“秦,这是我们的根。”

百善凑近去看,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沿着笔画描摹,炭粉沾在指尖,黑黢黢的。

他心里清楚,这不仅是在学一个字,更是在踏入一个属于秦人的世界。

接下来的一年多,百善便跟着申越在这间民房住了下来。

白日里,申越教他识字、讲兵法,偶尔会出去打探消息;

夜里,百善则借着月光偷偷练习系统新刷出的“太极拳”,那看似绵软的招式,却招招充满杀机。

他还凭着商城刷出的藤椅制作方法,让申越托人弄来些藤条,编了张藤椅。

申越起初只当是孩童玩闹,直到坐上那椅子,才发现竟比坐塌舒服百倍。

......

公元前257年,魏国信陵君窃符救赵,楚国春申君亦率师来援,两国联军出兵支援赵国,长达三年的邯郸之战因此终结。

“师父,一年多了,政哥在牢里恐怕吃了不少苦,该死的赵军,什么时候才能把政哥放出来!”

百善蹲在门槛上,看着申越擦拭那柄卷刃的剑,语气里满是少年人的愤懑。这一年多来,他早已改口叫申越“师父”。

申越正用布巾擦拭着那柄卷刃的剑,闻言动作一顿,剑身的寒光映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他抬头看向窗外,邯郸城的炊烟在暮色里袅袅升起,却掩不住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

“快了。”

他声音沙哑,像是被炭火熏过,

“魏楚联军已破秦军外围,王龁的主力正在后撤。”

“赵人守了三年,早已精疲力尽,如今秦军一退,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台阶下。放了政儿,既能示好秦国,又能安抚民心,赵王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申越放下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的肩膀已比去年宽厚许多,只是紧绷的肌肉里藏着随时会爆发的蛮力,让他越来越心惊,得亏百善是他们秦人。

申越离开后,百善十分懒散地躺在藤椅上,他伸了个懒腰,藤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心里盘算着:

“邯郸之战结束了,是时候让二狗他们扩张生意了。”

“未来驯养信鸽之后,这些酒馆就是一个个据点,届时我将拥有一张遍布七国的情报网。”

他起身时,藤椅的“咯吱”声戛然而止。顺手扯过墙角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短褂披上,又往脸上抹了把灶膛里的草木灰,原本清亮的眉眼顿时藏在灰扑扑的阴影里,看着与街头讨活的少年没两样。

出了民房,他专挑窄巷暗渠走,脚步轻快,像只掠过墙头的野猫,脚尖点在断砖上悄无声息。穿过最后一道爬满藤蔓的矮墙,便是轩月坊的后院。

十几个伙计正蹲在石板地上翻晒酒糟,酸香混着麦秆的气息扑面而来。

百善一眼就瞧见了李二狗,他正站在晾酒的陶缸旁,手里攥着根木尺,给新来的伙计比划着如何量酒才不亏秤。

待到那些伙计扛着酒糟担子陆续离开,后院只剩下李二狗蹲在陶缸边清点木牌,百善才从藤蔓后闪身而出,轻叩了两下身旁的石磨。

李二狗猛地抬头,见是那灰头土脸的少年,忙不迭起身,袖口在衣襟上蹭了蹭才拱手:

“小爷,您来了。”

百善点点头,目光扫过墙角码得整整齐齐的陶罐,“现在手下有多少人了?”

“回小爷,现在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其中壮汉较少,大多都是一些女人与孩童。”

百善指尖在陶缸沿敲了敲,

“现在秦国退兵,我们轩月坊是时候开始朝外扩张了,怎么扩张,需要注意什么,我之前都有教过你。”

“一个月内我要看到成效!”

李二狗心里一紧,连忙弯腰行了:“小爷放心!一个月内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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