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百善的阳谋
不过半日，流言已如野火般蔓延，首先烧到的便是邯郸的市井街巷。
“听说了吗？百善没死！他占了潞城，抓了好几千人！”
“何止！他要大王把那个......那个首级还给他，不然就要把潞城杀得鸡犬不留！”
“天杀的秦贼！他真敢？”
“他有什么不敢？太子都......唉！潞城那些百姓可怎么办？”
“秦贼真是可恶，只敢玩这种见不得人的招式，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来干啊......”
“那个，真刀真枪......我们好像打不过......”
恐慌在民间滋生，并不可避免地向着权力的中心的赵王宫流淌。
一名内侍颤颤巍巍的进入了赵王处理政务的偏殿，
“大王！不好了！坊间......坊间都在传......”
正在批阅竹简的赵王抬起头，不悦地皱眉：“何事惊慌？成何体统！”
内侍扑倒在地，双手呈上一块粗糙的麻布，上面用是黑冰卒用木炭歪歪扭扭写着流言的核心内容。
“潞城......百善......他要用全城人命换......换那颗头......”
赵王一把夺过麻布，目光扫过，眉头一皱，随即涌上一股骇人的潮红。
他猛地将麻布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砰！”
他另一只手狠狠拍在案几上，震得笔砚乱跳。
“百善——！！！！！”
一声咆哮从殿中传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屈辱。殿外的侍卫们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
赵王胸口剧烈起伏，百善没死！
他不仅没死，还悄无声息地拿下了他赵国的一座边城！更用满城百姓的性命作为筹码，来要挟他，一国之君！
“逆贼！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欺戏耍寡人！”
他猛地站起身，将案几上的竹简、文书尽数扫落在地，哗啦作响。
“他要寡人向他低头？向他这个弑杀太子的逆贼低头？！痴心妄想！”
百善这次以百姓为盾，以屠城为刃，逼他做出选择。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将他架在火上烤！
若拒绝，百善会屠城吗？
赵王毫不怀疑。那是个连太子都敢刺杀的亡命之徒，是个能从邯郸天罗地网中脱身的鬼魅。
一旦潞城血流成河，消息传开，他赵王的名声将一落千丈，国内民心动荡，列国也会耻笑他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子民。届时，军心士气何在？
若同意......那意味着他赵国君王，向一个秦国刺客妥协，亲手交还“仇人”的尸首。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王权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他如何面对惨死的佾儿？
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史笔如刀，会如何记载他今日的屈服？
“寡人......寡人......”赵王喘着粗气，跌坐回王座，双手死死抓住扶手。
他感到一阵眩晕，那是极致的愤怒与巨大的压力交织所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大王，毛遂大人求见！”
赵王强压住翻腾的气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宣。”
毛遂快步走入殿中，他的脸色同样凝重，显然也已得知了流言。
他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竹简和赵王手中紧攥的麻布，心中了然。
“臣毛遂，拜见大王。”
“爱卿平身。”赵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坊间流言，想必爱卿已听闻。百善逆贼，欺寡人太甚！”
毛遂起身，拱手沉声道：“大王，臣正是为此事而来。百善此计，狠毒至极，乃阳谋也。我赵国如今陷入两难之境。”
沉吟片刻他接着道，
“尸首，可以给他！此为彰显大王仁德，安抚民心之必须。然，绝不可让此贼以为我赵国软弱可欺，更不能让其轻易脱身！”
“臣建议，允其要求，发还尸首，但我们也要将他彻底留在赵国，同时痛击秦军！”
赵王闻言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详细说说！”
毛遂快步来到舆图之前，
“请大王即刻发出两道密诏！”
“第一道，送往靠近魏国边境驻守的乐胜将军处！令其留五万精锐继续监视魏国动向，亲率十五万大军，昼夜兼程，秘密运动至潞城西南方向五十里外的高柳、离石一带险要处隐蔽待命！”
“魏国方面，我们派出的使者白瑾刚刚出发，是有一定几率说动魏王的。即便魏国有所异动，乐胜将军留下的五万兵马依托城防，足以坚守待援。而乐将军亲率的十五万生力军，才是我们真正的杀招！”
“第二道密诏，”毛遂手指转向另一个方向，“发往晋阳的李牧将军处！令其从边防军中分出五万精兵，与派出的两万新军精锐汇合，由李牧将军统一指挥，共计七万兵马，形成第一道包围圈，明火执仗，直逼潞城！准备时刻注意百善动向准备将其围杀！”
“而百善遇险，秦军绝不会坐视不理。而他们最可能的路线，便是穿越潞城西北方向的蔺、皋狼一带山谷。”
“届时，李牧将军的七万大军如铁桶般围住潞城，乐胜将军的十五万伏兵则如潜藏利刃，静待秦军钻入包围圈！一旦秦军出现，乐胜将军便可率军断其归路，与李牧将军内外夹击！”
“如此，潞城内的百善，是瓮中之鳖！城外援救的秦军，是入网之鱼！若能实现，不仅百善逆贼必死无疑，来袭的秦军，尤其是那公子政所部，必将遭受重创！此战若成，可大大削弱秦国锐气，雪我太子之仇，振我赵国国威！”
赵王听着毛遂的阐述，缓缓坐直身体，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扶手。
风险依然存在，魏国的动向、秦军的实际兵力、计划的执行……都存在变数。
但相比于之前被动应对百善的要挟，这个计划将主动权夺回了手中，将一场人质危机，扭转成了一个可能重创强敌的战略契机。
“爱卿......”赵王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决断，“此计虽险，然若能成，确可一劳永逸，重创暴秦！”
他猛地站起身，
“那就依爱卿之策！即刻拟写两道密诏，用最快速度送出！告诉乐胜、李牧，此战关系国运，许胜不许败！务必给寡人，拿下百善，重创秦军！”
很快，两匹快马背负着密封的诏令，在精锐骑士的护卫下，分别冲出城门，一往东南，一往西北，奔向遥远的边境军营。
一场以潞城为中心，意图吞噬百善和秦军援兵的巨大风暴，开始悄然酝酿。
而此刻潞城之上的百善，看着邯郸的方向，手中把玩着使者符节，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们这些聪明人，可别让我失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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