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是个粗人？不善言辞？
殿内霎时安静了几分。
嬴政垂眸不语，成嬌则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嬴子楚也停下酒杯，略带好奇地看向百善。
百善放下筷子，拱手道：
“太后垂询，臣本不当妄议。臣乃一介武将，只知冲锋陷阵，实在不善此等品评人物之事，恐言辞粗鄙，有污圣听。”
华阳夫人笑容不变，语气却更亲近了些：
“哎，武承君过谦了。今日乃是家宴，但说无妨。你与他们兄弟二人皆是亲近，说说你心中的看法便是，不必拘束。”
百善闻言，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沉吟片刻，仿佛勉为其难地开口：“既如此，臣便僭越了。”
他先看向成嬌，语气朴实：
“成嬌公子天资聪颖，勤勉好学，待人接物亦显仁厚之风，将来必为国之栋梁。”
成嬌听得此话，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受用。
随即，百善目光转向嬴政，语气陡然一变，神色也郑重许多：
“至于政公子……”
他略一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继而朗声道：
“政公子，龙章凤姿，天日之表！幼年困顿于邯郸而不坠其志，坚韧不拔，有卧薪尝胆之隐忍；归秦辅政以来，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显夙夜在公之忠勤；更兼慧眼如炬，识人善任，虚怀若谷，纳谏如流，胸怀吞吐四海之志，腹藏经天纬地之谋！”
他无视华阳太后阴沉的眼神，继而快速说道：
“观其行，如松柏之挺拔，风雨难摧；察其志，似鸿鹄之高翔，燕雀安知？”
“正所谓‘潜龙在渊，腾必九天’！他日若得风云际会，必能承先王遗志，继往开来，使我大秦社稷如日之升，如月之恒，横扫六合，席卷八荒，成就万世不移之基业！”
百善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刚才那番话耗尽了心力，略带“赧然”地对华阳夫人道：
“臣……臣是个粗人，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太后、大王恕罪。”
赢子楚......
好一个粗人，好一个不善言辞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华阳夫人脸上的温婉笑容彻底僵住，她万万没想到，百善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与他作对——将嬴政捧上九霄，而成蟜仅仅得了句不痛不痒的“国之栋梁”！
成蟜的脸色更是瞬间涨红，他听得出那“燕雀安知”的讽刺，少年心性让他几乎要拍案而起，却被身侧华阳夫人一记冰冷的眼神死死压住。
赢溪几位宗室长辈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
这番评价，何止是“不善言辞”，简直是诛心之论！
将嬴政抬到“潜龙”“鸿鹄”的高度，而成蟜成了衬托的“燕雀”，这武承君，分明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嬴政一边！
唯有嬴子楚，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欣赏。
他的目光在百善坦荡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华阳太后微沉的脸色和成蟜不服气的神情，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一个‘潜龙在渊，腾必九天’！好一个‘横扫六合，席卷八荒’！”
他举杯向百善，
“小善这番‘粗人’之见，虽然言辞直白了些，但一片赤诚，皆是盼我大秦强盛之心，寡人听得痛快！当浮一大白！”
他巧妙地将百善对嬴政的盛赞，归结为对秦国未来的期许，瞬间拔高了格局，化解了针对个人的尴尬。
饮罢，嬴子楚又看向成蟜，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蟜儿亦是寡人之子，天资聪颖，寡人一向喜爱。武承君说你乃‘国之栋梁’，此言中肯。你兄长政，确有非凡之处，你当以其为楷模，勤学修身，将来与你兄长一同，成为我大秦的擎天之柱，共保社稷安康。”
最后，他看向华阳太后，笑容温煦：
“母后，您看，政儿、蟜儿皆是我嬴氏麒麟儿，能有武承君这般直言敢谏、忠心为国的臣子，更是我大秦之福。今日家宴，当尽享天伦，共话我嬴氏一门之兴旺，方是正理。”
这一波，嬴子楚以父亲和国君的双重身份，定下了“兄友弟恭”、“共保社稷”的基调，又将百善的“直言”定性为“忠心为国”，彻底化解了华阳太后借题发挥的可能。
他举杯邀向华阳太后：
“母后，儿臣敬您。”
华阳太后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但脸上瞬间已恢复雍容华贵的笑意，从善如流地举杯：
“大王所言极是。政儿、蟜儿都是好孩子，武承君亦是国之干城。我大秦有此贤子良臣，何愁不兴？”
她将杯中酒浅酌一口，目光掠过嬴政和百善，笑意不减，却不再多言。
酒过三巡，宴席间的气氛在华阳夫人刻意维持下，显得表面和乐。
百善见时机差不多，便从怀中取出一个以锦缎包裹的方正物件，起身离席，行至嬴子楚座前，躬身道：
“大王，自臣与政公子一同从邯郸归来，大王待臣如子侄，恩重如山。臣近日偶得一件异宝，特献与大王，聊表寸心。”
“哦？”嬴子楚颇有兴致地放下酒杯，“武承君又得了什么新奇物事？快与寡人一观。”
百善解开锦缎，露出一件通体黝黑、光滑如镜的金属方盒。
盒身浑然一体，竟看不出任何拼接缝隙，在宫灯照耀下泛着冷冽而深邃的光泽。
此物一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华阳太后都微微前倾了身子。
“此物名为‘玄光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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