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韩非子献策

齐王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

后胜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隐秘的角落。

明着阻拦有损声名，且风险巨大，但暗中使绊子，让荀子“自然”地无法抵达咸阳，却是可以操作的。

“相国所言……不无道理。”齐王建缓缓道，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激动，“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周密。”

就在这时，殿外侍从高声禀报：“大王，客卿韩非求见。”

“韩非？”齐王建与后胜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韩非自韩被灭，就来投靠他们，被奉为上宾，但多数时间深居简出，潜心著书，极少主动参与政事。

“宣。”

片刻，身着素色深衣，面容清癯，口齿虽不甚流利但目光极为锐利的韩非，缓步走入殿中，行礼道：

“草民韩非，拜见大王。”

“韩子不必多礼。”齐王建抬手虚扶，“韩子此时入宫，有何见教？”

韩非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扫过后胜，最后落在齐王建身上，声音沉稳而清晰：“韩非为秦国欲迎荀师之事而来。”

齐王建精神一振：“哦？韩子乃荀夫子高足，对此事必有高论，寡人愿闻其详。”

韩非微微颔首，开口道：“秦国此举，其意有三。一，借荀师之名，揽天下士心，弱六国文脉根基，此阳谋也。二，示天下以重贤之名，掩其虎狼之实。三，试探各国反应，观其动向。”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齐王建不由坐直了身子：“然则，寡人当如何应对？若放行，则资敌；若强阻，则失名且招祸。”

“大王明鉴。”韩非道，“强阻，下策也。不仅开罪强秦，亦使天下贤才寒心，于齐长远不利。”

后胜忍不住插言：“难道就任由秦国将夫子请走？如此我齐国颜面何存？”

韩非看都没看后胜，继续对齐王建说道：“放行，亦非不可，然需让秦国付出代价，并借此谋取齐国最大之利。”

“代价？利？”齐王建身体前倾。

“正是。”韩非目光沉静，“大王可正式回复秦国，言荀师乃天下瑰宝，齐亦尊崇，不忍阻其追求大道。

然，荀师居齐多年，齐待其不薄，更庇佑其门下众多弟子。秦国欲请走荀师，需补偿齐国‘失贤’之损。”

“如何补偿？”

“可向秦国索要三项。”韩非屈指计数，“其一，秦国需开放与齐国贸易之限制。

“其二，要求秦国承诺，五年之内，不主动攻齐，并与齐缔结互不侵犯盟约。”

齐王建连连点头，这才是他最需要的安全保障。

“其三，请秦国释放部分在历次战争中俘获的齐国将士及官吏。”

韩非说完，总结道：

“以此三条件，换取大王欣然应允，并承诺保障荀师离齐前之安全，以及境内路途之顺畅。如此，大王既得实利，又博得宽宏大度之名，更可避免与秦国即刻冲突。至于秦国能否将荀师安全接至咸阳……”韩非语气微顿，意味深长，“那便是秦国自己需要操心的事了。齐，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并‘密切关注’即可。”

齐王建听得眉宇舒展，抚掌笑道：“彩！韩子之策，老成谋国！既全了名声，又得了实惠，更将风险推给了秦国和他国！便依韩子之策！”

后胜也连忙附和：“韩子高见！臣佩服！”

韩非微微躬身，掩去眼底一丝复杂。

他此举，既是为齐国谋，某种程度上，也未尝不是为荀师减少一些来自齐国的威胁。

至于离开齐国后的风波，那已非他所能控制，他虽然恨秦国，但他更不想自己的恩师出事。

……

赵国，邯郸。

“欺人太甚！嬴政小儿！百善恶贼！欺我赵国太甚！”

赵王暴怒的吼声在宫殿中回荡，他狠狠将一卷竹简摔在地上，那是毛遂传回的秦国最终条件。

“割让太原已占之地和整个河间！万镒金！三千匹马！五万帛！百万石粟米！他们怎么不直接把邯郸要了去！”赵王迁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殿下，属于廉颇一系的老臣如虞卿等人面色沉重。

“大王息怒。”老将司马尚出列，声音沙哑而沉稳，“秦人条件确属苛刻，然……廉颇老将军及数万被俘将士尚在秦手，且我国新败，军力受损，实不宜再启战端啊。”

“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勒索？”赵王怒吼，“国库空虚，如何凑得出这万镒金、百万石粟米？割让河间，邯郸门户大开！此等条件，寡人若应了，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的声音刚一落下，就有大臣接话道：“大王，秦人凶悍，武承君百善用兵如鬼神一般。若是不应，其真引兵来犯，届时恐……恐不止这些条件了。”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李牧终于开口：“大王，战，目前不能战。和，条件需承受。”当务之急，是换回廉颇将军与数万将士，休养生息，重整军备。土地丢了，日后可再夺回。钱财没了，可再积累。若国没了，就真的一切皆休。”

他顿了顿，继续道：“且我赵国，非无可用之兵。北地边军尚在，李牧愿即刻南下，重整邯郸防务，训练新军，以防不测。”

听到李牧愿意南下主持军务，赵王慌乱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沙哑：“连上将军也认为……只能答应？”

李牧沉重地点了点头：“忍一时之痛，图将来之复。此乃存赵之策。”

赵王颓然坐回王座，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良久，他才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道：“罢了……罢了……就依秦人所言。命毛遂……签署盟约吧。”

“大王圣明！”众臣齐声道，大多松了口气。

处理完和约之事，赵王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语气更加烦躁：

“还有那荀况入秦之事，你们怎么看？秦国这是要掘根基啊！”

“大王，绝不能让荀况入秦！此例一开，天下士人人心浮动，于赵国大大不利！”

虞卿却持不同意见：“大王，荀夫子乃自愿入秦，我赵国若强行阻拦，不仅得罪秦国，更得罪天下士林，得不偿失。不如静观其变，秦国树敌众多，荀夫子能否安然抵达咸阳，犹未可知。”

众臣议论纷纷，主拦者与主放者争执不下。

赵王被吵得头痛欲裂，猛地一拍案几：

“够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说罢，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众臣面面相觑，只得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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