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趁热打铁！铁政的弊病！

暖阁内气氛正浓，朱元璋端着酒杯，看着案上盐税报表，脸上笑意未减：“骜儿，盐政革新能有这般成效，你功不可没！有了这笔稳定收入，朕便能再调粮草，安抚北方流民，再增兵卫，巩固边疆防线了。”

朱标也附和道：“阿骜推行的法子实在精妙，既利民生又充国库，往后若有其他新政，还得靠你多费心。”

李骜起身谢过二人，心中念头转动，知道此刻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他沉吟片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缓缓开口：“父皇与大哥谬赞了，盐政革新不过是开了个好头。臣身为中军都督府大都督，近日翻阅军报，见一桩旧事，心中始终难安。”

此话一出，老朱与太子标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前几日收到北疆卫所奏报，有将士在演练时使用火铳，竟突发炸膛之事——那火铳刚点燃引线，枪管便炸裂开来，不仅没伤到敌人，反而将操作的将士炸得手臂血肉模糊，当场昏死过去。”李骜神情凝重地开口，道:“自那以后，北疆不少将士都对火铳心生抵触，宁可沿用弓箭刀枪，也不愿再碰这‘伤己利器’。”

话音刚落，暖阁内的笑声便淡了下去。

朱元璋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何等精明，瞬间便看穿了李骜的心思，放下酒杯笑道：“骜儿，你小子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借着盐政的势头，要朕整顿铁政吧？”

朱标起初还纳闷，方才还聊得好好的盐政，怎么突然转到了火铳上，此刻经朱元璋一点破，顿时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阿骜，你这心思藏得够深啊！原来是故意引着话题往铁政上靠，快说说，你心里到底有什么盘算？”

李骜见二人已然明了，便不再试探，正色躬身道：“父皇慧眼如炬，臣确有此意。自古以来盐铁不分家，皆是国家财政的命脉，如今盐政糜烂已除，铁政的弊病怕是也不容小觑。洪武初年，朝廷设铁冶所二十余处，征调各地匠人专职铸铁，本是为了保障军民铁器供应，可这些年下来，铁政早已积弊丛生。”

他顿了顿，条理清晰地细数弊端：“其一，克扣匠人钱粮成常态。各地铁冶所的官员，早已将匠人视作牟利工具，常常以‘物料损耗’‘管理费用’‘设备修缮’等名目，层层克扣匠人月粮，核定的口粮往往只能发放七成，遇到年节或‘经费紧张’时，更是直接拖欠数月不发。这些匠人多是被强征入所，人身自由受限，既无法逃离，也无处申诉，只能忍饥挨饿劳作。食不果腹之下，再加上繁重的徭役压迫，匠人根本无心打磨铁器，只求尽快完成定额交差了事，甚至不惜偷工减料，铁器质量自然大打折扣，连最基本的耐用性都无法保证。”

“其二，以次充好、倒卖精铁乱象频发。优质精铁产量有限，本应用于打造军器或关键农具，却成了官员与奸商勾结牟利的筹码。他们私下打通关节，将铁冶所产出的高纯度精铁偷偷运出，以高价倒卖给私人作坊或黑市，再低价收购粗劣的废铁、矿渣，回炉重铸后打上‘官造’印记，冒充合格铁器供应军民。将士们手持的刀剑，看似锋利，实则质地疏松，砍杀几下便会卷刃；百姓使用的农具，一锄头下去就可能断裂；就连军中火铳的枪管，也因用了劣质铁料，极易出现沙眼、裂缝，为后续炸膛埋下隐患。这种偷梁换柱的行径，不仅损害军民利益，更直接浪费国家铁料资源。”

“其三，贪腐受贿渗透全流程，已成根深蒂固的弊病。铁政相关的每个环节，都成了官员敛财的‘关卡’：铁料采购时，商贾需向负责官员缴纳‘孝敬钱’，才能以次充好、虚报价格，将劣质铁料送入铁冶所；铁器生产过程中，监工官员会向匠人索要‘关照费’，否则便故意刁难、加码定额；铁器验收时，检验官更是明目张胆索要贿赂，即便铁器质量不合格，只要钱给到位，便能顺利通过，盖上合格印记；调拨运输环节，押解官员与地方官吏相互勾结，沿途克扣铁器数量，再将克扣的铁器私下变卖。更有甚者，利欲熏心之下，不顾国家安危，与敌国奸细暗中交易，将本该供应边疆军队的精铁、合格兵器偷偷卖出，换取巨额利益，直接危及边疆防线安全，让大明将士在战场上陷入被动。”

“除此之外，铁冶所还存在管理混乱、效率低下的问题。官员只知敛财，对生产流程漠不关心，铁炉设备常年不修缮，导致冶炼效率极低；匠人技艺高低混杂，却无明确的考核与奖惩机制，技艺精湛者得不到认可，懒惰懈怠者无人约束，进一步拉低了铁器质量与产量。这些弊病相互交织，不仅让铁政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更严重影响了军民生产生活与国家国防安全，早已到了非彻底整顿不可的地步。”

说到此处，李骜语气愈发沉重：“父皇，大哥，铁器绝非寻常日常物料，而是支撑军队战斗力的核心根本，是大明江山稳固的重要基石。尤其是火铳，作为我大明独有的新式火器，射程远超弓箭、杀伤力锐不可当，本是战场上碾压敌军、以一敌十的关键利器，更是大明军队区别于其他势力的核心优势。可如今，正因铁政腐败丛生，铁器质量沦为笑柄——火铳炸膛、刀剑卷刃、甲胄脆裂之事屡有发生，多少将士本可凭火器建功，却反被劣质兵器炸伤肢体，多少士兵本该靠坚甲利刃护身，却因器械不堪用而殒命沙场。”

“将士们亲眼目睹同袍因劣质铁器伤亡，怎能不心生畏惧？久而久之，不仅会彻底动摇军心士气，让将士们对新式兵器乃至朝廷配发的所有军械失去信任，作战时心存顾虑、不敢全力出击，更会直接削弱大明王师的整体战斗力，让本该取胜的战役陷入被动。须知战场之上，胜负往往系于一瞬，若因铁器质量问题错失战机，甚至导致战事失利，不仅会让无数将士白白牺牲，更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让敌国趁机反扑，危及边疆安定乃至大明的统治根基，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说得好！”朱元璋猛地一拍桌案，脸色沉了下来，“朕早就听闻铁冶所有猫腻，只是先前忙于稳定朝局、整顿盐政，没来得及深究。没想到这些蛀虫胆子这么大，竟敢在兵器上动手脚，拿将士的性命、大明的江山当儿戏！”

朱标也眉头紧锁，深以为然地点头：“阿骜说得极是。民生靠盐，强军靠铁，盐政已清，铁政确实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若是兵器质量不过关，即便粮草充足、兵力雄厚，也难打胜仗。盐政改革能成功，说明你的法子可行，铁政革新，自然也该由你牵头。”

朱元璋看向李骜，眼中满是决断：“骜儿，盐政你办得漂亮，铁政朕也信得过你！你说说，想要怎么改，需要朝廷给你什么支持？无论是调派官员、核查账目，还是惩治贪腐，朕都给你撑腰！”

李骜心中一喜，连忙回道：“父皇圣明！铁政革新，可效仿盐政的‘经销商模式’，先从整顿铁冶所入手：其一，清查全国铁冶所账目，严惩克扣匠人钱粮、倒卖精铁的官员，将贪腐所得充公；其二，统一铁器标准，由工部制定兵器、农具的质量规范，设立专门的验收官，不合格的铁器一律销毁，严禁流入市场；其三，保障匠人待遇，按月足额发放钱粮，允许匠人将多余的合格铁器按规定售卖，激发生产积极性；其四，设立‘巡铁御史’，与巡盐御史并行，定期巡查各地铁冶所，防止弊端复燃。”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军器生产，需单独设立专属铁冶所，挑选技艺精湛的匠人，提供最优待遇，全程由中军都督府与工部联合监督，确保火铳、火炮等利器的质量，让将士们用得放心，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威力。”

朱元璋听得连连点头，赞许道：“就按你说的办！朕即刻下旨，命工部、户部、都察院全力配合你，先从遵化铁冶所试点，待有成效后，再推向全国。”

他看向朱标，“标儿，你要多协助阿骜，关注铁政革新的进展，有任何问题，及时与朕商议。”

朱标躬身应道：“儿臣遵旨。阿骜，往后铁政革新之事，你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定全力支持。”

李骜再次躬身谢恩：“谢父皇信任，谢大哥支持！臣定不负所托，早日整顿好铁政，让大明军民用上合格的铁器，让王师战斗力更上一层楼！”

暖阁内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窗外的阳光愈发明媚，照在三人身上，也照亮了大明革新图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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