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海市蜃楼
晨雾裹着咸湿的海风漫过甲板时,陆渐尘正蹲在渔船尾舱,用破布擦拭师传的铁剑。剑身上还凝着灵鳌岛的血——是石磊倒在他怀里时,溅在剑鞘上的暗红油渍。他指尖无意识摩挲左眉骨的浅疤,那是七岁跟石磊练“破浪十三式”时,被木剑磕的。当时石磊吓得直掉眼泪,把攒了半个月的桂花糖全塞给他,说“阿尘不哭,糖比疼甜”。可现在,桂花糖的甜意早被海水泡得发苦,石磊的笑声却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一呼吸就扎得疼。
“小娃娃,发什么呆?”船老大粗粝的嗓音撞进舱门,手里端着碗热粥,“前面有蜃气,要去看看不?”
陆渐尘接过粥,粗瓷碗边烫得他指尖一缩。粥里混着鱼腥味,像灵鳌岛灶上常熬的海鲜粥,只是少了石磊抢着替他剥的虾。他扒着舱门往外看——晨雾里的海平线像被揉碎的银箔,正缓缓铺展开一座岛屿的轮廓:青灰礁石岸、崖边摇晃的野枇杷树、还有岛中央红瓦的祖师堂——那是灵鳌岛!他心跳猛地漏半拍,伸手摸腰间的旧玉佩——那是石渊岛主临终前塞给他的,说“带着它,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指尖刚碰到玉佩,他突然清醒:三天前的大火把祖师堂的红瓦烧得发黑,野枇杷树也被雷千劫的刀劈断了,灵鳌岛早成了废墟。
“是蜃气。”船老大蹲在他脚边抽旱烟,烟卷火星在雾里一明一暗,“老辈人说,海上蜃气是冤魂化的,把心里最想的东西摆给你看。”
陆渐尘望着蜃气里的灵鳌岛,仿佛看见石磊抱着一筐晒干的海带,从祖师堂后转出来,喊他“阿尘,来帮我晒盐”;看见石渊岛主摸着他的头,说“你体质特殊,别贪功练快”;看见师兄弟们围在灶边抢粥,蒸汽模糊了所有人的脸——可突然,蜃气里的景象变了:礁石上站着个穿青衫的男子,背对着他,长发被海风卷得飘起来,腰间挂着把青铜剑,剑鞘上的云纹竟和他玉佩上的龙纹一模一样!
他往前迈了一步,差点栽进海里。船老大一把拽住他:“疯了?蜃气是陷阱,踩进去要沉海的!”
陆渐尘的喉咙发紧。他盯着那青衫男子的背影,眉骨间的疤突然发烫——那男子眉骨上,竟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浅疤!耳边突然响起石磊的声音:“阿尘,要是我死了,你要活着……活着找到真相。”
蜃气散得很快。青衫男子的身影淡成雾气,灵鳌岛的轮廓也碎成光斑,融进晨雾里。陆渐尘望着空荡荡的海平线,掌心全是汗。他摸出怀里的铁剑,剑刃映着他的脸——左眉骨的疤还在,眼神却比三天前沉了许多,像淬了海水的冷。
“船老大,”他转身,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倔强,“能送我去浙东吗?”
船老大嘬着旱烟,盯着他手里的剑:“浙东乱得很,东岛的人在搜一个带疤的少年——”
“我就是那个少年。”陆渐尘把一块碎银子放在甲板上,“我要找雷千劫。”
船老大盯着银子,又盯着他眼睛里的火——那是种没被海水泡灭的狠劲,像灵鳌岛夏天的雷。他磕了磕旱烟袋:“行,到三门湾你自己走。”
陆渐尘钻进舱里,靠在舱壁上。舱外的风卷着鱼腥味涌进来,他摸了摸左眉骨的疤,想起石磊临终前的话:“阿尘,别恨得太急……”可现在,恨像发了芽的种子,顺着血脉往上钻,钻得心口发疼。他从怀里掏出玉佩,贴在胸口——石渊岛主说过,这玉佩里有灵鳌岛的海图,可现在,他不需要海图,他需要的是一把能砍开东岛快船的剑,一颗能扛住仇恨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舱外突然传来船老大的尖叫:“东岛的船来了!”
陆渐尘猛地站起来,把剑抽出来。剑刃在舱里的微光里泛着冷光,他摸了摸肩膀——刚才被东岛人砍的伤口还在疼,可他没怕。他弯腰钻进舱底的储物舱,里面堆着鱼干和咸虾,味道冲得他皱眉头。他攥紧剑,听见东岛人的喊叫声:“搜!那个带疤的小子肯定在这船上!”
突然,舱顶传来“咚”的一声——是东岛人跳上甲板的声音。陆渐尘屏住呼吸,听见船老大的求饶声:“各位爷,我就是个打渔的……”接着是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船老大的惨叫像锥子扎进他耳朵里。他的手开始抖,不是怕,是恨——恨雷千劫,恨东岛的人,恨自己没本事保护师兄,没本事保护船老大。
储物舱的门突然被掀开。陆渐尘抬头,看见一双穿黑靴的脚站在舱门口。他咬咬牙,猛地扑上去,剑刃划破那黑衣人的小腿。黑衣人惨叫一声,往后倒去。陆渐尘跟着跃出舱门,看见甲板上站着三个东岛人,其中一个正举着鞭子抽船老大。他大吼一声,冲过去,剑刺进那抽鞭子的人的肩膀。那人疼得倒在地上,鞭子掉在甲板上,卷着船老大的血。
“抓住他!”剩下的两个东岛人抽刀砍过来。陆渐尘往后跳一步,躲过一刀,剑横劈过去,砍中其中一人的胳膊。可另一人的刀已经劈到他肩膀——他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疼得眼前发黑。可他没停,攥着剑往那人的胸口刺过去,剑刃没入 flesh 的感觉像刺进灵鳌岛的礁石,硬邦邦的。
晨雾里突然传来一声唿哨。陆渐尘抬头,看见一艘快船正往这边冲过来,船头站着个穿青衫的女子,怀里抱着把古琴——是兰音!他眼睛亮起来,忘了肩膀的疼,喊了一声:“兰音!”
兰音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拨,一道风刃劈过来,把剩下的东岛人逼退。她飞身跳到陆渐尘的船上,扶住他:“你受伤了!”
陆渐尘摇了摇头,指着东岛的快船:“他们是来找我的……”
“我知道。”兰音的声音像琴音一样稳,她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陆渐尘嘴里,“先止血,我们得赶紧走。”
船老大已经爬起来,拼命摇桨。兰音扶着陆渐尘走进舱里,替他包扎肩膀的伤口。陆渐尘望着她的侧脸——她的眼睫很长,垂下来遮住失明的眼睛,像灵鳌岛晚上的月牙。他突然想起石磊说过的话:“阿尘,等你长大了,要找个像师姐那样的姑娘,温柔又厉害。”可现在,他不需要温柔的姑娘,他需要的是能一起报仇的战友。
舱外的风越来越大。陆渐尘靠在舱壁上,望着窗外的海——晨雾全散了,太阳把海水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海平线上,再也没有蜃气,没有灵鳌岛,只有一望无际的海,和等着他去走的路。他摸了摸左眉骨的疤,又摸了摸怀里的玉佩,轻声说:“兰音,我要找雷千劫。”
兰音的手顿了顿,继续包扎:“我陪你。”
陆渐尘望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的恨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不是灭了,是沉下去了,沉成了一种更稳的力量。他攥紧兰音的手,她的手很凉,像灵鳌岛冬天的海水,可却很稳,像石磊的手。
船老大的喊叫声从舱外传来:“东岛的船追上来了!”
陆渐尘站起来,摸了摸肩膀的伤口——虽然疼,但已经不流血了。他抽出剑,望着兰音:“走。”
兰音扶着他走到舱门口。晨雾里,东岛的快船正往这边冲过来,船头站着个穿黑劲装的男子,手里拿着把弯刀,刀身映着太阳的光,像雷千劫的“裂涛”。陆渐尘望着那把刀,突然笑了——不是怕,是坚定。他想起石磊的笑容,想起灵鳌岛的晨雾,想起蜃气里的青衫男子。他举起剑,对着海风喊:“雷千劫,我来了!”
剑气划破风,像灵鳌岛的浪,像石磊的笑声,像他心里从未熄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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