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彘，与通天之塔

文华阁，三楼静室外。

苏凝像一尊雕塑，笔直地站在门口，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天一夜了。

她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往下沉。

大人进去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通往地下的入口，到底是什么地方？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不敢想下去。

她只知道，楚昭夜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如果这道光熄灭了，她的世界将重归黑暗，甚至比以前更加黑暗。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苏凝眼神一凝，正要有所动作，一股强大的气息，忽然从文华阁外传来，并且在飞速靠近。

“阴司妖女，滚出来受死！”

一声雷霆般的爆喝，响彻云霄。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落在文华阁的院子里，将整座三层小楼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身穿皇城司的飞鱼服，腰挎绣春刀，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皇城司统领，魏长宁！

在他身后，是六扇门总捕头周同，以及三百名皇城司和六扇门的精锐。

这些人，是整个神都最顶尖的武力，是维护神都治安，拱卫皇城安全的中坚力量。

此刻，他们全员出动，只为了一个人。

苏凝。

苏凝的脸色冷了下来。她从静室门口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群不速之客。

“魏长宁，你好大的胆子，敢带人闯文华阁？”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哼，文华阁？”魏长宁冷笑一声，“这里马上就不是文华阁了！苏凝，你当街刺杀当朝宰相，罪大恶极！今日我奉陛下口谕，前来将你缉拿归案！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他嘴上说着奉旨，实际上，这道命令更多是来自于太子和三皇子那边的压力。

宰相李斯元，是太子一党的重要人物，他被杀，太子一脉元气大傷，自然要疯狂报复。而三皇子那边，也乐得推波助澜，借此机会打击阴司，顺便看看能不能把火烧到文华阁，烧到那个刚刚有点起色的九皇子身上。

“陛下口谕？”苏凝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拿来我看看。”

魏长宁脸色一滞：“捉拿你这等妖女，何须圣旨？我等奉的是口谕！”

“没有圣旨，就是矫诏。矫诏传令，按大雍律，当斩。”苏凝的声音，陡然转冷，“你们现在退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若再敢上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

“狂妄！”六扇门总捕头周同怒喝道，“区区一个妖女，也敢口出狂言！魏统领，何必跟她废话，直接拿下便是！”

“结阵！”魏长宁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

三百名精锐高手，立刻按照特定的方位站定，气息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整座文华阁的气机都牢牢锁死。

“苏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魏长宁看着楼上的那道身影，沉声说道，“你若自缚双手，随我回去，我可保你留个全尸。否则，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苏凝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长剑。

剑身漆黑，不反半点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

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楚昭夜在里面生死未卜，外面这群苍蝇又在这里嗡嗡叫个不停，让她本就焦躁的心，彻底被怒火点燃。

既然你们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苏-凝的身影，从三楼窗口一跃而下，如同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然落地。

“杀！”

魏长宁和周同对视一眼，同时下令。

三百名高手，齐声怒吼，刀光剑影，瞬间将苏凝淹没。

苏凝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她手中的黑剑，挽起一朵剑花。

“月影，千重。”

无数道黑色的剑气，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出。

每一道剑气，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高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被剑气洞穿了身体，瞬间毙命。

“好强的剑法！”魏长宁和周同都是心头一惊。

他们知道苏凝是七境高手，却没想到，她的实力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寻常的七境，面对三百精锐结成的大阵，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松。

“一起上！”

两人不再观望，同时出手。

魏长宁的刀，大开大合，带着一股堂皇正大的气势，仿佛能劈开山岳。

周同的判官笔，则诡异刁钻，专攻人体要害大穴。

两人都是七境“千古巨头”中的好手，联手之下，威力倍增。

“叮叮当当！”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里，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苏凝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她的剑法，时而如月光般清冷，时而如鬼魅般迅捷，将两人的攻击尽数化解，甚至还能寻隙反击。

但她心里，却愈发焦急。

她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实力，比上次交手时，似乎又强了一分。而且，那三百人的大阵，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断地用气机干扰她，让她无法全力施为。

再这样下去，等她真气耗尽，必败无疑。

更重要的是，她担心这里的打斗，会影响到静室里的楚昭夜！

“滚开！”

苏凝怒喝一声，剑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她不再防守，而是展开了以命搏命的打法。

漆黑的剑光，如同来自九幽的毒蛇，招招不离魏长宁和周同的要害。

这一下，轮到魏长宁两人手忙脚乱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女人说疯就疯，竟然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

“疯子！”魏长宁咒骂一声，被迫收刀回防。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之际，一道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忽然从文华阁三楼传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我的地方，动我的人？”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去。

只见三楼的窗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人。

他负手而立，神情淡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院中的众人。

正是楚昭夜。

“大人！”苏凝看到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九……九殿下？”魏长宁和周同则是愣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楚昭夜，感觉有些不对劲。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身衣服，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九皇子，是一块温润的玉，平和无害。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虽然锋芒未露，但那股内蕴的，足以颠覆天地的力量感，却让魏长宁和周同这两个七境高手，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这真的是那个被圈禁十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皇子？

“魏长宁，周同。”楚昭夜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你们可知罪？”

“殿下，我等是奉命前来捉拿钦犯苏凝，何罪之有？”魏长宁壮着胆子，拱手说道。

“钦犯？”楚昭夜笑了，“谁定的罪？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定罪了？”

他一步踏出，身影直接从三楼消失。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魏长宁的面前。

快！

快到魏长宁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股恐怖的威压，将他死死锁定。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太古神山压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恐。

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八境？不！甚至比八境还要可怕！

楚昭夜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魏长宁的脸。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罢。我的文华阁，不是他们能撒野的地方。”

“苏凝，是我的人。以后谁再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不介意，让神都的皇子，再少几个。”

说完，他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魏长宁全身一松，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他看着楚昭夜，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滚。”楚昭夜淡淡吐出一个字。

魏长宁和周同如蒙大赦，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说，带着那群吓傻了的禁卫，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文华阁。

院子里，只剩下苏凝，和满地的尸体。

“大人，属下无能。”苏凝走到楚昭夜面前，低下头，有些愧疚。

“不怪你。”楚昭夜看着她，语气温和了许多，“是我出来晚了。辛苦了。”

他又说了那句“辛苦了”。

苏凝的眼圈，终于还是红了。

她觉得，自己为这个男人，就算死一万次，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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