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惶惶大楚，何其壮哉！

大雍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是六部之中，油水最足，权柄也最重的衙门之一。

能在这里当差的，无一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关系网，盘根错节。

当楚昭夜，这个新鲜出炉的“钦命赈灾使”，带着苏凝，不紧不慢地，走进户部衙门时。

整个衙门里，所有官吏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有轻蔑，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玩味。

他们，当然，都听说了这位九殿下的“传奇事迹”。

太和殿上，硬刚皇帝，手持太祖令牌，威风八面。

但是，那又如何？

朝堂，不是江湖。这里，不看谁的拳头硬，看的是，谁的手段高，谁的根基深。

你一个，从未涉足过政务的毛头小子，就算有天大的背景，到了户部这个龙潭虎穴，是龙，也得盘着！

户部尚书，张德全，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胖子。他，是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在户部，经营多年，早已，将这里，打理得，如同铁桶一般。

他，挺着个大肚子，慢悠悠地，从自己的公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官场上，最标准的热情笑容。

“哎呀呀！这不是逍遥王殿下吗？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张尚书，客气了。”楚昭夜，回以一个，同样标准的，温和笑容。

“殿下，快请进。”张德全，热情地，将楚昭夜，请进了尚书公房，“您，可是我们户部的贵人啊！陛下，将赈灾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您，足见，对您的信任。我们户部上下，一定，全力配合殿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但，苏凝，却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什么叫，“全力配合”？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你楚昭夜，只是个挂名的钦差。真正办事的，还是我们户部。你，最好，乖乖地，当个甩手掌柜，别瞎掺和。

楚昭夜，自然也听懂了。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张尚书，既然，父皇将此事，全权交由本王负责。那，本王，也想，尽快，了解一下情况。”

“这样吧，还请张尚书，将户部，近十年的，所有钱粮收支账目，都，拿给本王，看一看。”

张德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十年？

开口就要十年的账本？

他想干什么？查账？

他一个黄口小儿，看得懂吗？

“殿下，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张德全，面露难色，“户部的账目，浩如烟海，别说十年，就是一年的，都堆得跟山一样高。您，千金之躯，何必，劳累于这些，繁琐俗务呢？”

“这样，下官，已经命人，将此次赈灾，所需款项的明细，都整理好了。您，只要，过目一下，签个字，盖个章。剩下的事情，我们，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说着，他，便从桌上，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了过去。

这，就是，赤裸裸的架空了。

苏凝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楚昭夜，却连看，都没看那份文书一眼。

他，端起，下人刚奉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张尚书，你，是觉得，本王，看不懂账本？”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却让张德全的心里，咯噔一下。

“下官……下官不敢！”

“你不是不敢，你只是觉得，本王，好糊弄。”楚昭夜，放下茶杯，声音，冷了下来。

“本王，再说一遍。”

“把，户部，近十年的，所有账目，都给本王，搬过来。”

“少一页，本王，就参你一本，怠慢钦差，阻挠赈灾。”

“这顶帽子，不知道，张尚书你，戴不戴得起？”

张德全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九皇子，竟然，如此强势，一上来，就直接撕破了脸。

他，还想再争辩几句。

但，当他，对上楚昭夜那，看似平静，实则，冰冷如刀的眼神时。

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从那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他说不出的东西。

那是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张德全，最终，还是，屈服了。

很快，一车又一车的账本，被，送到了，户部给楚昭夜，临时安排的一间，宽敞的公房里。

堆积如山的账册，几乎，要将整个房间，都给填满。

几个户部的老油条，跟在后面，看着楚昭夜，那略显单薄的身影，眼中，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看吧，这下，有他受的了。”

“这么多账本，光是看，都能把他看死！我看他，能撑几天！”

然而，楚昭夜，却只是，随意地，翻看了几本。

然后，他就，将账本，扔到了一旁。

他，对着门外，拍了拍手。

一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戴着一副，厚厚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草民，宋应星，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楚昭夜，指着那堆积如山的账本，说道，“这些，就交给你了。”

“三天之内，本王，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报告。”

“告诉本王，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王爷。”

那个叫宋应星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便，一头扎进了，那书山之中。

他，仿佛，天生，就是为这些数字而生的。

他，翻阅的速度，极快。

那双，厚厚镜片下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

户部的那些官吏们，都看傻了。

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三天？

三天，看完十年的账本？

你，当自己是神仙吗？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们，大跌眼镜。

就在，宋应星，开始查账的第二天。

一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户部主事，因为，一件小事，跟宋应星，发生了争执。

他，仗着自己，是尚书大人的亲信，指着宋应星的鼻子，破口大骂。

结果，楚昭夜，闻讯而来。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跟那个主事，争吵。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主事。

然后，他，开口了。

“永安七年，三月，西山煤矿，税银，亏空三万两。账目上，记为，矿洞坍塌，抚恤矿工。”

“然，据《大雍实录》载，永安七年，全年，风调雨顺，并无，大型矿难记录。”

“永安九年，冬，朝廷，拨发军饷五十万两，运往北境。途经，你所管辖的通州，有五万两，不翼而飞。账目上，记为，遭遇山匪，押运兵丁，死伤惨重。”

“然，兵部存档，并无，此次，押运兵丁的，伤亡记录。”

……

楚昭夜，不紧不慢地，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着。

他，每说一件，那个主事脸上的血色，就，少一分。

到最后，那个主事，已经，面如金纸，浑身，抖如筛糠。

“你……你……”

他，指着楚昭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楚昭夜，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连‘道’都不要了，也，不配，再当君子了。”

“来人。”

“把他，给我拿下，送，大理寺！”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那主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但是，已经，晚了。

两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护卫，如同，提小鸡一般，将他，拖了出去。

整个户部衙门，鸦雀无声。

所有官吏，看着，那个，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九皇子。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户部，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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