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诚意

尉迟晟声音平淡：“使臣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后，阿古达木直接切入正题：“殿下是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四方馆之事，是我安排不周，让小人钻了空子，惊扰了陛下与殿下，阿古达木在此赔罪。”

他举杯，一饮而尽。

尉迟晟指尖把玩着酒杯，并未饮：“使臣所谓‘小人’，是指那舞姬，还是指使舞姬之人？”

阿古达木放下酒杯，哈哈一笑。

“殿下果然心如明镜，那舞姬家人被掳，受人胁迫，其行虽可恶，其情可悯，真正可恶的，是背后操控之人，想借我漠北之手，行一石二鸟之计，既破坏和议，又打击殿下与。”

“哦？”尉迟晟挑眉，“使臣以为，是谁？”

“是谁，殿下心中想必有数。”阿古达木压低声音，“西院那位大爷，野心勃勃，与我漠北某些人过往甚密，许下诸多承诺，却屡屡失信，此次更是想借公主中毒之事，将脏水泼到殿下头上，其心可诛！”

这话一出，隔壁的芙清不觉皱眉。

“使臣告知本王这些，意欲何为？”尉迟晟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

“合作。”阿古达木的眸子里迸发出了精光，“苏赫巴鲁大单于年事渐高，主和派那些老朽只知苟安，我漠北勇士，当有更广阔的草场，更丰厚的盐铁，尉迟景父子要的，我阿古达木能给双倍！”

“只要殿下愿意在议和条款上稍作让步，并在必要时，助我清除王庭内那些碍眼的老家伙。”

他图谋的，竟是借大胤之力，篡夺漠北王权！

“使臣好大的胃口。”尉迟晟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

“只是，本王为何要与你合作？助你上位，于我大胤有何好处？边境战火重燃，生灵涂炭，岂是本王所愿？”

“殿下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阿古达木也笑了，带着几分市侩的精明，“殿下要的是什么，我或许不知全部，但也猜得到几分，权势，财富……只要王爷开口，我未必办不到。”

他刻意停顿，观察尉迟晟神色。

尉迟晟只是静静看着他。

阿古达木继续道：“尉迟景父子是殿下的绊脚石，也是我潜在的对手，除掉他们，于殿下是清除障碍，于我，是剪除不稳定的盟友，各取所需。”

“至于边境，只要殿下肯在互市、盐铁交易上松一松手，让我有足够的财力武装部众，我保证，十年之内，漠北铁骑绝不会南下牧马，甚至，殿下若有意那个位置，我漠北亦可成为殿下的一支奇兵。”

隔壁的芙清听得心惊肉跳。

这阿古达木胆大包天，却也足够狡诈。

沉默在雅阁中蔓延。

许久，尉迟晟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使臣的提议，很有意思。”

阿古达木眼中闪过喜色。

“不过，空口无凭。”尉迟晟话锋一转，“尉迟景父子与贵部的往来，证据何在？使臣所谓的诚意，又何以体现？”

“本王可从不做没底的生意。”

阿古达木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和一块玉佩：“这是近年来尉迟景父子通过边贸，与我部一些将领私下交易的账目副本，虽不完整，但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这块玉佩，是尉迟诤赠与我部一位万夫长的信物，足以作为证物了。”

“至于诚意……”

“三日后的子时，尉迟非会押送一批特别的货物，从西城门出城，前往北郊一处庄园，那批货物是什么，殿下不妨亲自查查。”

“查到了，便知我的诚意。”

尉迟晟扫了一眼账册和玉佩，并未去拿。

“本王会考虑，使臣请回吧。望江楼夜景虽佳，待久了，也惹人注目。”他淡淡道。

阿古达木知道这是送客，起身拱手：“静候殿下佳音。”

他离开后，雅阁内恢复了寂静。

芙清从隔壁走出，进入听涛阁。

尉迟晟正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阿古达木离去的马车。

“王爷，可信吗？”他突然开口。

芙清摇了摇头：“阿古达木想借王爷之手除掉西院，自己上位，同时从王爷这里捞足好处，事成之后，他是否会信守承诺，难说。”

“你还不算太笨？”尉迟晟转身，眼中寒意森森，“漠北狼子，喂不饱的。”

“阿依黛公主病了多日，薛芷在四方馆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你今日去瞧瞧吧。”

芙清心头一紧，立刻领命：“是，奴婢这就去。”

尉迟晟将阿古达木留下的那本账册随手扔在桌上：“带上这个。”

“该怎么用，自己决定。”

芙清接过账册，只觉入手微沉。

她不敢耽搁，换了身衣裳，带着两名天楼好手，驾车赶往四方馆。

四方馆内外守卫比前几日更加森严，除了礼部、鸿胪寺的官员，还有不少身着漠北服饰的武士巡逻，眼神凶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绷压抑的气息。

薛芷暂居在驿馆西侧一处独立的小院里，方便随时照看公主。

芙清抵达时，院门外守着两名漠北武士，手按刀柄，目光不善的打量着她。

“站住！什么人？”其中一人用生硬的中原话喝道。

芙清垂首，语气恭敬：“奴婢是纪王府的人，奉命前来探望照料公主的薛医女，并送些药材。”

“纪王府？”那武士眼神一厉，“管你是谁的人！公主病重，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医女！速速离开！”

“薛医女所需的一味珍稀药材今日刚到王府，王爷特意命奴婢送来，要是因此耽搁了公主病情，你我谁都担待不起。”芙清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纪王府的腰牌。

听得事关阿依黛，那武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侧身让开：“进去吧。”

芙清快步走进小院。

薛芷正蹲在小药炉前煎药，小脸被烟火熏得微黑，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显然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到芙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她连忙迎了上来：“阿姐，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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