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你的信仰
价值？
莉莉娅咀嚼着这个冰冷、陌生，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法则的词语。
她那因燃烧生命而变得黯淡的天蓝色眼眸，茫然地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个男人。
她不懂。
在她的认知里，向神明展现价值的唯一方式，便是献上最虔诚的信仰。
于是，她做了她唯一会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噗通！”
她再次跪倒，那瘦弱的身体，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末世寒风中绝不弯折的白杨。
她身后的几位大主教，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跟着跪下，脸上挂着狂热的泪水，开始了他们此生最虔（癫）诚（狂）的祷告。
“至高无上的存在啊！您看到了吗？这便是艾泽瑞拉最纯净的灵魂！”
“她是您最忠诚的羔羊！请您降下神恩，赐予我们治愈神瘟的圣药吧！”
“我们愿为您重铸神像，传颂您的名，直到世界的尽头！”
莉莉娅没有嘶吼，她只是闭上双眼，将那颗破碎、迷茫，却依旧滚烫的心，毫无保留地，向着眼前的“神明”，彻底敞开。
她将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爱，对民众的悲悯，对生命枯萎的痛苦，将那份传承了数千年的，对“生命”本身的崇高敬意，化作最纯粹的精神波动，毫无保留地，奉上。
这是她的一切。
是她最珍贵的“筹码”。
整个广场，都回荡着大主教们嘶哑的赞美诗，和莉莉娅那无声却又无比宏大的祈愿。
然而。
闻人牧的投影，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双由数据构成的眼眸里，没有感动，没有赞许，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就像一个最冷酷的商人，在审视着一份……毫无价值的报价单。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莉莉娅和所有大主教的心脏上！
“不……为什么？”
为首的大主教，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化作了极致的不可置信。
“我们的信仰……还不够虔诚吗？”
“这……这已经是我们的一切了啊！”
莉莉娅的身体，也剧烈地一颤。
她睁开眼，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最后一点光，也开始黯淡。
被拒绝了？
连她献祭灵魂的祈祷，在这个存在的眼中，都……一文不值？
“你的信仰，毫无意义。”
闻人牧的声音，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你们的祈祷，同样如此。”
他没有兴趣欣赏一场自我感动的信仰秀。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这片灰败的世界，轻轻一挥。
“在我看来，你们所谓的一切，不过是……无知。”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世界，变了。
天空、大地、枯萎的世界树、残破的神像……所有的一切，都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深邃的黑暗。
莉莉娅和几位大主教惊骇地发现，他们正漂浮在这片无尽的虚空之中，仿佛置身于创世之前的混沌。
“妖术！这是恶魔的幻境！”一位大主教惊恐地尖叫。
闻人牧没有理会他的聒噪。
他的意志，化作指令。
下一秒，在他们面前的黑暗中，一幅巨大、清晰、充满了诡异生机的“画卷”，无声地展开。
画卷的开始，是一滴浑浊的水。
“这是什么？”莉莉娅茫然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那滴水，正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被不断地放大！
很快，他们看到了水中那些微小的尘埃。
然后，他们看到了比尘埃更小的，一些正在……蠕动的，古怪的生物！
它们有的像草鞋，有的像喇叭，有的像一团不定型的胶质，在这滴水中，悠闲地游动，吞噬，分裂……
“天啊……”
莉莉娅忍不住捂住了嘴，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中，写满了震撼。
在她眼中，一滴凡水，竟是一个如此繁盛、如此生机勃勃的世界！
“生命……”她喃喃道，“原来，生命的形式，是这样的……”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画面一转。
他们“看”到了一片健康的，属于人类的皮肤。
紧接着，镜头穿透了皮肤的表层，进入了血肉的国度。
他们看到了，一些更加微小，如同幽灵般的存在，正在疯狂地，攻击着那些构成身体的，最基本的“砖块”——细胞。
那些幽灵，有的像一根根微小的棍子，有的像一个个长着触角的恐怖圆球。
它们野蛮地，将自己注入细胞之中，然后，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疯狂地复制自己！
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转瞬之间，便是一支无穷无尽的，恐怖的大军！
而被它们侵占的细胞，则痛苦地，扭曲地，最终“嘭”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作一滩脓水！
“魔鬼！是魔鬼！”
一位大主教吓得魂飞魄散，指着画面中那些被称为“细菌”和“病毒”的东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神瘟！这就是神瘟的真面目！是来自深渊的诅咒！”
“诅咒？”
闻人牧那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嘲弄。
“不。”
“这是，战争。”
画面，再次切换！
他们看到，在那些被“魔鬼”肆虐的国度里，一支“神圣”的军团，出现了！
一些体型庞大，如同白色巨兽的细胞，蛮横地，将那些“魔鬼”一口吞下，然后用自己体内的“熔炉”将其消化！
还有一些，如同最精锐的斥候，在“战场”上巡逻，一旦发现那些被感染的“叛变”细胞，便会毫不留情地，印上一个死亡的标记，然后召唤同伴，将其彻底摧毁！
那是一场，发生在血肉深处的，无声，却又无比惨烈的，卫国战争！
“这……这是……”
莉莉娅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那些被称为“免疫细胞”的白色军团，看着它们为了守护身体这个“王国”，前赴后继，与入侵者同归于尽。
她的大脑，一片轰鸣！
她一直以为，生命，是神明的恩赐。
治愈，是神明的垂怜。
可眼前的这幅“神迹”，却在告诉她一个，无比残酷，却又无比壮丽的真相！
生命，不是恩赐！
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战争！
而治愈，也从不是谁的垂怜！
是每一个生灵，从诞生之初，就铭刻在血脉里的，最原始、最顽强的，自我拯救！
最后。
画面定格。
那是一幅，模拟出的，“凋零神瘟”的真实面貌。
一种前所未见的，结构复杂到极致的“超级病毒”，它狡猾地，伪装成身体的一部分，轻易地，骗过了那些“斥候”的巡查。
然后，它在王国的最深处，悄然爆发！
它摧毁的，不是普通的细胞。
它摧毁的，是那些白色的，“神圣”的军团！
它在瓦解这个王国，最引以为傲的，防御体系！
当一个国家，失去了它的军队，那它的结局，便只剩下……凋零。
画卷，缓缓消失。
世界，恢复了那片令人绝望的灰败。
死寂。
广场上，一片死寂。
“噗通。”
那位刚才还在嘶吼着“妖术”的大主教，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
“假的……都是假的……”
“没有神罚……没有诅咒……只是一群……我们看不见的虫子？”
“我们……我们一生的祈祷，一生的苦修……我们向神明忏悔……结果……结果只是在跟一群虫子……说话？”
他的世界观，他的信仰，他那作为生命教廷大主教的，所有的骄傲与尊严，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神迹”面前，被碾得粉碎。
连渣，都不剩。
莉莉娅没有瘫倒。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天蓝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闻人牧的投影。
眼中的迷茫、恐惧、震撼，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的，明悟。
她明白了。
她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存在，会对她们的信仰，不屑一顾。
因为，在一个能洞悉生命最底层真理的存在面前，她们那些建立在“未知”之上的祈祷，就像一群原始人，围着篝火，向天空祈求不要打雷一样。
可笑，而又……可悲。
他不是神。
不，他比神，更接近“真理”。
他没有赐予她圣药，却给了她比圣药，珍贵亿万倍的东西。
知识。
足以，颠覆整个世界，重塑文明的……知识！
莉莉娅深吸一口气，对着闻人牧，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一次，不是信徒对神明的跪拜。
而是，一个求知者，对一位传道者，最崇高的，敬意。
“我明白了，伟大的……存在。”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不再迷茫，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您说的对，我们……很无知。”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第一次，爆发出求生的，璀璨的光芒。
“那么，请您……教导我们。”
她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光有真理，还不够。”
“我们要如何，才能将这些‘知识’，化作武器？”
“我们要如何，才能为我们的世界，重新建立一支，足以对抗‘神瘟’的……”
“军队？”
(https://www.lewenvxs.cc/5514/5514539/11111020.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ewenv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lewenv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