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回家
“回家……”
莉莉娅喃喃低语。
“圣女殿下！”
为首的大主教安东尼连滚带爬地来到她面前，那张老脸上再不见半分惯有的虚伪，只余下劫后余生的狂热与敬畏。
“神……那位伟大的存在，真的离开了？”
莉莉娅缓缓收回目光，瘦弱的身躯里，仿佛被注入了一根钢铁铸就的脊梁。
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阖上双眼，任由那片浩瀚如星海的知识，在她的灵魂深处掀起滔天巨浪！
化学、生物学、工程学、药理学……
每一个词，都代表着一个她从未接触过，却又无比真实、无比严谨的真理领域！
“安东尼大主教。”
她睁开眼，声音不大，却蕴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力量。
“立刻，马上！召集教廷所有幸存的法师！”
“还有，清空世界树地下的‘圣祷堂’，那里，将成为我们新的‘圣殿’。”
安东尼一怔。
圣祷堂？那是历代教皇闭关祈祷，最为神圣之地！
“殿下，您是想……”
“祈祷，已经过时了。”
莉莉娅打断了他，清澈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呆若木鸡的教廷高层。
“从今天起，那里将成为我们战胜神瘟唯一的希望。”
她一字一顿，用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词汇，为那个地方赋予了新生。
“它叫，实验室。”
三日后。
曾经空旷神圣、唯有历代教皇方能踏足的圣祷堂，已然面目全非。
这里被各种奇异的器皿与水晶板占据，成了艾泽瑞拉大陆最繁忙也最诡谲的所在。
十几名幸存的、骨瘦如柴的法师围聚一处，面红耳赤地激烈争论着。
“不！这绝无可能！”
一名主修塑能系的火法师，指着莉莉娅用魔法光笔在水晶板上绘出的“苯环”六边形结构，近乎崩溃地嘶吼道。
“元素生来狂暴，为毁灭而存！怎可能……怎可能如此稳定地链接？这违背了火焰的本质！”
“没错！”另一名专精防护系的土法师亦附和道，“物质结构理应坚固！这种首尾相连的形态太过脆弱了！我的‘石肤术’模型比它稳定一万倍！”
他们无法理解。
这些被莉莉娅从脑海中“翻译”出的化学结构式，在他们这些浸淫了一辈子魔法的人看来，简直是异端邪说！
“安静！”
莉莉娅一声轻叱。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源自“真理”的威严。
她走到水晶板前，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六边形的苯环上轻轻一点。
“你们的思路，早已被时代淘汰。”
她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你们总想着如何用庞大的魔力去强行扭曲、控制元素。但那位伟大的存在所展示的‘真理’，是‘理解’，是‘顺应’！”
她指着那个苯环。
“这不是脆弱，而是一种动态的平衡！就像你们呼吸时，吸入与呼出看似对立，却共同构成了‘生命’这一循环！”
“现在，”她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火法师，我需要你用最精准的控火术，为这个培养皿提供持续稳定的、等同于人体体温的‘恒温结界’！”
她指向一个由土法师用“塑石术”捏出的粗糙“培养皿”。
“土法师，我需要你用‘净化术’，为结界内部创造一个绝对无菌的‘微尘空间’！”
“还有你，水法师，用‘水之视’替代那所谓的‘显微镜’，观察我们即将培养的……‘青霉菌’！”
一道道指令从她口中清晰发出。
法师们满心疑虑，却不敢有半分违抗。
因为，他们都亲眼目睹了那场神迹的降临。
更因为，莉莉娅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一种让他们无法反驳的、更高维度的逻辑！
于是，艾泽瑞拉历史上最匪夷所思的一幕上演了。
一名强大的火法师，不再召唤陨石火雨，而是憋红了脸，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团拳头大小、散发着恒定温度的温和火焰。
一名能召唤城墙的土法师，正全神贯注地对着一个石碗不断释放最低阶的“净化术”，累得大汗淋漓。
而莉莉娅，则亲自上前。
她从一个密封陶罐里，取出一小块从废墟中寻获的发霉柑橘皮。
然后，用一根被火焰灼烧消毒过、附着了“锐化术”的骨针，小心翼翼地挑取了上面一星半点青绿色的霉菌。
她将那点霉菌，轻轻放入被恒温结界和无尘空间双重保护的石制培养皿中。
“开始。”
她轻声说道。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此刻停滞。
他们凝视着那点微不足道的霉菌，如同凝视着一个即将决定世界命运的神圣胚胎。
失败。
失败。
依旧是失败。
整整七天。
他们耗尽了海量的魔力，可那些被寄予厚望的“青霉菌”，要么在培养皿中直接死去，要么被空气中无孔不入的“凋零神瘟”负能量所污染，化为一滩毫无用处的黑色淤泥。
圣祷堂外，是从大陆各处赶来的、奄奄一息的民众，越聚越多。
他们的哀嚎与呻吟，如无形的针，刺痛着每一位法师的心脏。
“殿下……不行啊！”
那名火法师嘴唇干裂如树皮，精神已然萎靡不振，他已连续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地维持着恒温结界。
“我们的魔力……快要耗尽了！这些‘菌’，根本无法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存活！”
绝望，如同瘟疫本身，开始在实验室内蔓延。
莉莉娅的脸色也苍白到了极点。
她望着又一皿被污染的培养基，那双天蓝色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动摇。
难道……那位存在，只是给了她一个虚假的希望？
不。
不对。
莉莉娅猛地摇头，源自灵魂深处、与闻人牧签订的契约让她瞬间清醒！
他不是神，他是一个商人。
商人，绝不会用一件残次品，来换取她如此珍贵的“筹码”！
问题不在知识本身……而在我们自己！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污染……凋零神瘟的负能量……
对了！
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她快步奔向实验室角落，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被那位存在一击轰碎的生命之神神像的……一块碎片。
神像早已神性尽失，但其材质“圣光岩”，本身便对负能量有着微弱的净化之效。
“把这个，磨成粉！”
莉莉娅举起那块碎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混入培养基里！”
所有法师都愣住了。
用……用神像的碎片去当养料？
这……是何等的亵渎！
“执行！”莉莉娅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这一次，再无人迟疑。
当混入了“圣光岩”粉末的新培养基被再次放入结界时。
奇迹，发生了。
那一点青绿色的霉菌，在接触到培养基的瞬间，非但没有被污染，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
它们舒展着菌丝，宛若最贪婪的初生之物，疯狂汲取着养分，扩张着自己的领地！
一天后。
一抹淡淡的、如同初春嫩芽般的黄色，出现在了培养皿的液体表层。
“成功了……”
负责观察的水法师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便因魔力与精神双重透支，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莉莉娅冲了过去。
她看着那层珍贵无比的黄色液体，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从天蓝色的眼眸中夺眶而出！
她做到了！
她将那个存在的“真理”，在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化为了……现实！
一小时后。
实验室外，那片被绝望笼罩的广场上。
莉莉娅端着一碗刚刚用魔法离心术提纯出的淡黄色药液，走到一个已陷入深度昏迷、肌肤已然呈现出死灰色的小女孩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她身上。
“让她喝下去。”
莉莉娅将药碗递给小女孩那早已哭干了眼泪的母亲。
那个妇人颤抖着接过药碗，眼中交织着怀疑与最后的一丝希冀。
她颤抖着撬开女儿的牙关，将那碗看似浑浊的药液，小心翼翼地灌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
“咳……咳咳！”
那本已毫无声息的小女孩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口带着腥臭的黑色淤血从她口中喷出！
紧接着。
在所有人骇然的注视下。
她那死灰色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色！
如同寒冰消融，大地回春！
一丝健康的、属于生命的红润，重新回到了她的脸颊上！
“神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
下一秒。
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呼喊轰然爆发！
“是神迹！真正的神迹！”
“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无数人喜极而泣，他们跪倒在地，朝拜的方向，却不再是那早已被遗忘的旧神像。
他们朝着莉莉娅，朝着她身后那座神秘的“实验室”，献上了此生最虔诚的顶礼膜拜！
安东尼大主教站在人群最前方，望着这幅重获新生的画卷，老泪纵横。
他高举手中权杖，用尽毕生力气，向着整个世界宣告！
“生命之神，已经陨落！”
“旧的信仰，已然过时！”
“回应我们、拯救我们的，是那位带来了‘知识’与‘方法’的至高存在！”
他顿了顿，用一个前所未有却又无比贴切的词汇，为那个他们连名字都未知的存在，献上了尊号。
“真理之神！”
“轰——！”
人群彻底沸腾！
他们高呼着“真理之神”的名号，那汇聚而成的磅礴信仰之力，竟在艾泽瑞拉灰败的天幕上，撕开了一道久违的金色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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