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青少年活动所
“陈烁！你最近怎么回事？！”班主任王老师把成绩单拍在办公桌上，眉头紧锁，“这次微积分期中考试，你怎么才考了62分？这可是基础学科！你再这样下去，别说保送资格，连学业预警线都危险！田径队训练再忙，也不能把专业课落下！听到没有！”
陈烁耷拉着脑袋，站在办公桌前，平时神采飞扬的脸此刻蔫得像霜打的茄子，小声嘟囔：“听到了，王老师…那些符号和定理，绕来绕去我实在转不过弯…”
“光听到没用！”王老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训练辛苦，体能消耗大。但专业课是根基。这样吧，我让林星晚和苏槿平时多帮帮你，她们数学底子好。你自己也得咬牙跟上！期末必须看到实质性进步！”
于是，周末下午，师范大学一栋教学楼的空自习室，临时变成了一个小型补习点。林星晚和苏槿一左一右坐在陈烁旁边，摊开《微积分》教材和习题集。沈照野受陈烁“需要场外精神支持”的软磨硬泡，也被拉来，坐在稍远一点的窗边，看似在翻看一本从店里带出来的旧书，实则耳朵不可避免地接收着那边的动静。
“陈烁，你看这道题，求这个多元函数的极值，要先求偏导数，然后令偏导数为零找到驻点…”林星晚的声音温柔清晰，用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算。
“驻点不一定是极值点，还需要用Hessian矩阵判定。”苏槿在一旁冷静地补充，推了推眼镜，“你上一步的偏导数计算有误，符号错了。诶嘿。”
“哎呀，这?z/?x和?z/?y绕得我头昏眼花…”陈烁抓耳挠腮，对着满纸的符号一脸痛苦，“比连续跑十个四百米还累！”
沈照野默默地听着，手中书页许久未翻。这种为高等数学焦头烂额的烦恼，对他这个早已离开校园的人来说，既遥远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熟悉感。他曾几何时，也曾在更基础的题海里挣扎过，只是后来…
补习暂告一段落。陈烁像打了一场硬仗似的瘫在椅子上：“啊——得救了！谢谢两位学霸女神！下次比赛我请你们吃食堂小炒！”
林星晚合上教材，浅浅一笑：“其实你理解力不差，就是需要更多练习和细心。”
苏槿则客观评价：“你的问题主要在于对基本概念理解不牢固，以及计算粗心。建议回归课本定义，多做基础练习。诶嘿。”
陈烁挠挠头，叹了口气，脸上兴奋劲淡去，难得露出一丝符合他年龄的学业压力：“唉，其实我也知道不能挂科…但有时候大运动量训练后，真的脑子像一团浆糊，看到这些符号，看到书本就犯困…家里爸妈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们其实挺希望我能考个好大学的，压力也挺大的…”
他这话匣子一打开，似乎就收不住了。林星晚也接口道：“我爸妈倒是不逼我，但他们总觉得学艺术不稳定，时不时就要暗示我去考个教师资格证什么的…”
一直安静旁听的苏槿，此时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加入话题：“频繁转学导致的知识体系断层和社交成本，确实会对学习专注度产生负面影响。诶嘿。”她这话像是在分析案例，却又精准地道出了自己的困扰。
她轻轻搅动着面前沈照野泡的花草茶，声音柔和：“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好像总是跟不上大家的节奏，明明很努力了，却还是会被更优秀的人比下去，有点挫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沈照野，目光从窗外收回，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
“你第二步的拉格朗日乘数法，λ的系数代入错了。”
一瞬间，整个店里安静了下来。
陈烁、林星晚、苏槿三人同时转过头，惊讶地看向窗边那个仿佛与世隔绝的身影。陈烁甚至下意识地低头核对自己的草稿纸。
沈照野没有看他们，视线依旧落在自己的事情上，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苏槿最先反应过来，她迅速推了下眼镜，目光锐利地扫向陈烁的草稿纸，片刻后，冷静地点头：“正确。是代入错误。沈照野的观察力很精准。诶嘿。”她看向沈照野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的兴趣。
陈烁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照野，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老…老板？！你…你懂这个？！微积分？！拉格朗日？！你不是初中就…”
林星晚也掩着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好奇。
沈照野合上书，微微蹙眉，似乎想掩饰刚才的失言，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以前自学过一点。忘了。”
这个解释苍白得毫无说服力。陈烁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窜到沈照野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自学？！老板你是什么隐藏学霸吗？！那你更不能见死不救了！救命啊老板！拉我一把！期末要是挂科了，王老师真能杀了我！以后你的下午茶我包了！不！包一年！”
他双手合十，做出夸张的哀求状，几乎要扑上去抱大腿。
沈照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攻势逼得向后靠了靠，眉头皱得更紧：“…我早忘了。帮不了你。”
“不可能！你刚才一眼就看出我错了！”陈烁不依不饶，“求你了老板！就当…就当给老同学个面子？或者…我付钱！家教费！”
林星晚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也柔声帮腔：“是啊，沈老板，你刚才真的很厉害。如果能抽空指点一下陈烁，说不定比我们讲更有效呢？”她看得出来，沈照野并非真的冷漠，只是不习惯主动靠近。
苏槿也再次冷静补刀，精准命中要害：“根据行为观察，沈照野具备清晰的数学逻辑和问题识别能力，教学效率可能高于平均水平。逃避优势发挥并非最优解。诶嘿。”
沈照野被三人围在中间，陈烁的哀嚎、林星晚的温柔鼓励、苏槿的理性分析…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所适从。他习惯性地想拒绝，想退回自己的安全距离。
但看着陈烁那副真的快要急哭了的表情，以及林星晚和苏槿眼中真诚的期待，那句冰冷的拒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陈烁都快绝望了。
最终，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窗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有问题…可以来店里问。我不保证会。”
“耶！！老板万岁！”陈烁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差点跳起来，“太好了！有救了！老板你果然面冷心热！够意思！”
林星晚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太好了，陈烁。”
苏槿推了推眼镜，嘴角微扬：“决策效率尚可。诶嘿。”
沈照野看着瞬间阴转晴、开始疯狂拍马屁的陈烁，以及旁边两个女孩如释重负的笑容，心里那点不情愿莫名地消散了些许。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他开始了解这些平日里看起来阳光开朗、各有精彩的同龄人，展露着各自的脆弱和不安。大家都并非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真空里。这种认知，奇异地消解了他心中那份长久以来的、觉得自己是“异类”的孤独感。
原来，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关要过。
陈烁伸了个懒腰，环顾了一下这个堆满旧物、却莫名让人安心的小店，嘿嘿一笑：“不过话说回来，老板你这儿可真成了咱们的秘密基地了！补习、聊天、蹭饭…啥都能干！”
“是啊，比图书馆自在多了！”
苏槿客观评价：“空间利用率高，氛围相对宽松，确实适合作为非正式聚集点。诶嘿。”
沈照野听着他们的议论，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终于忍不住，用极低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般地吐槽了一句：
“…我这里都快成你们青少年活动中心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却并没有丝毫厌烦。
阁楼里安静了一瞬。
随即，陈烁爆发出大笑：“哈哈哈！老板你终于承认了！”
连苏槿的嘴角都似乎向上弯了一下。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阁楼地板上，映照着几张年轻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花草茶的清香、旧书的墨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共享着脆弱后又彼此支撑的温暖气息。
沈照野看着他们的笑容，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又被吹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秘密基地吗？
或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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